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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岳腾转过头来,凉凉地瞥他一眼。
“你想你家大娘子了吧?想回兖州了?”郗飞景笑起来总带着些狡猾的样子,或许是因为他生了双狐狸般狭长的眼睛,眸色又深,目光便显得锋锐,“准备什么时候走?”
“初二。”岳腾并不隐瞒。
郗飞景不意外,略点点头。岳腾与他不同,他在汴京除了一个外嫁的侄女已没什么亲人,一大家子都在兖州,自然不想在汴京多呆。
“那我也同日启程吧。”郗飞景虽然有些舍不得妹妹一家子,但岳腾走了,他若是不走,岂不是要被鲁王逮住?这可不行。
何况,他也想念妻女啊。
前些日子,他与岳腾便趁年下商贾要换银钱归乡而纷纷甩卖货物的机会,在满汴京城的金银铺、胭脂水粉铺以及成衣铺整整逛了两日。
岳腾还好,他只略买了几样带给妻子李娥。
李娥与岳腾是战乱中相识,她平日生性节俭,不大爱打扮,一罐羊脂膏能擦一年。岳腾在汴京的胭脂铺里看得眼晕,琳琅满目的货品,他只认得“画眉的”和“涂唇的”,还有“抹脸皮的”。
郗飞景便熟练多了,什么螺子黛、玫瑰膏、杏仁膏就没有不认得的。他的妻子姚氏是幽州城有名的美人,也是出了名的爱美,平生没什么爱好,就爱捣腾首饰衣裳和胭脂水粉。
她还为他生养了两个同样活泛爱美的女儿。
郗飞景手里捏着姚氏临行前给他列的单子,一家家寻一家家问,花光了官家赏赐的大半银钱,买了一车时新的衣料首饰胭脂水粉,都是带回去孝敬他家里的大小姑娘们的。
当时姚氏在他启程前,十分情深意切地给他怀里塞了一封信,还叫他出城后再打开,他还以为姚氏是不忍离别,为他写下了情意绵绵、诉说衷肠的情书呢!心里像倾倒了一壶蜜似的,甜了一路。
夜里投靠驿站时,他迫不及待展信一阅,才看了第一行字,那脸上的笑便僵了。
只见信上通篇都是:
修义坊北张古老胭脂铺采买石榴娇、大红春、小红春、露珠儿等各色胭脂十盒;
染红王家胭脂铺采买锦燕支、玉女桃花粉、珍珠粉、玫瑰胭脂绵等胭脂十三盒,另替云麾将军家的大娘子捎带两盒白附子膏。
往锦疋帛铺采买簪包、绣包、荷囊若干;王家罗明疋帛铺采买万花囊、铜琵琶螺钿火镰包……若未带回,不必还也!
他没看完便默默折起妥善地放入行囊中,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
岳腾想到郗飞景一车女子衣物首饰便忍俊不禁——因妻女交代采买的东西太多,他自己的行李都塞不下去了,只好分成两个包袱,勉强捆到了亲兵的马屁股上,十分狼狈。
听闻郗飞景从大营休沐归家时,也得安分地充当绢人娃娃,由着女儿们涂脂抹粉地摆弄呢。
两人想起家人,眉目都如冰消雪融一般,相互说起话来心里也都安然不少。
再遥望这除夕之夜的大雪,想起等会儿要进宫赴宴,竟也不觉得难捱了。
大内的宫宴虽有百余种菜肴,但谈不上多好吃,尤其坐下来吃饭前还要观大傩仪、封赏典礼、等各国使臣进贡品,不冻僵了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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