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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栀出生那年,母亲便因出血难产致死,后来这件事成了林家缄口不提的漠然,然也成了林栀心底永久也拔不下的一根刺。
人在某些时刻,对些许事总是记忆犹新,就像这事儿虽无人再提及,但小蝶同她确是时刻铭记。
那不仅是她素未谋面的母亲,更是用血书也要将此生所学所得偷偷留给她世上最亲的人,忽地鼻头一酸,她恍然忆起母亲白绢上染得殷红,字字谛血句句灼心:吾女唤栀,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①。
“小姐,你切莫忘罢,这个家,是会吃人的。”她还记得见到母亲身边扮疯装傻的兰翠姑姑清醒时对她说的这句话,现下想来,实在是母亲殷切叮嘱罢。
这个家会吃人,是基于林庸对人命的漠然,也是鉴于林家对内宅一贯放纵妄为上。
林庸自私凉薄,可一路却凭着妻女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乃至这局釜底抽薪,也未影响他分毫末节,林栀觉着可笑,原世间皆只有女子不公,哪怕她母亲三年孝期未过,他爹便已佳人新欢在卧,哪怕这十来余年他不曾尽过为人父职责,然这一切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家宅内里,可之于她母亲,便是落子无悔,一步错便步步错罢。
林栀哼笑,这世间许多事都讽刺至极,女子何苦为难自己困于深宅内院。
这些年在林家,她全然扮傻装蠢,为的就是能将当年之事明查清细,现下想来,兰翠姑姑替母亲带的话全然是另番警醒,为的便是让林栀好好看清这府中的牛鬼蛇神。
当年梅林还是同母亲关系要好的书伴,母亲怜她家中清苦将她带在身边做书侍,没曾想她心思从起始便不在书本谋略上,那时母亲同林家已拟婚书,连着母亲还未过门,她便利用内里外里关系爬上林庸同母亲的婚床。
大约是从那时开始,母亲便开始郁郁相疾,她实在不明白母亲这般学识渊博知书达理之人也能为这等事伤怀,可她往窗外望了望,连心都不敢敞开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埋怨母亲不够豁达清明。
世间事无非情字除外,女子为情,大多身不由己。
只是这些事也是后来听兰翠姑姑分说,母亲当年含冤离世,梅林本以为自己能被诓正扶直,却没想母亲自是留了后手,也难怪这些年她这般苛待怨责,只是这半吊子父亲虽混,却也是明得家和万事兴的道理。
只是这半道杀出来了大娘子,倒是也成了梅林心头刺罢,想到这里,林栀唇角缓缓拈出一缕笑意,许多事,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然则想要养精蓄锐,便得隐姓埋名,这些年她在林家做小伏低谨小慎微,为的便是将梅林推入棋局,这盘棋她编织十数载,如今也算是了尝心愿罢。
林栀敛眉浅笑,在霁月探寻打量的眼神中,温言细语道:“禀姑姑,是。”
“听说你母亲是生育你时过了世,林小姐心里可有歉疚?”
人往往在心中有答案时才会反问,林栀敛了眉,抬眼往身侧的女子看了看。
神色肯邃,眼尾上扬,是对某些事有确切看法才会这般行神举止,她笑了笑,在霁月了若明镜的心头,给出她最想听罢的回答。
“自是歉疚的,”她挪身朝霁月身侧的空座移了移,算是将两人故作亲昵番拉拢说悄悄话般接着道:“不仅歉疚,自是心头十分悔恨的,先不说我母亲之死究竟是何为之,便是这从小过得风雨飘渺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也是心里惶恐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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