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韩芷使计辱张茂,裴妍误入吃飞醋(1 / 2)
晚间,张茂依言派拾叔送来三幅扇面,俱是夏荷花样,也算应了时景。
裴?进来的时候,裴妍正半躺在榻上,就着案边的烛火,拿手抚着水墨染就的扇面,津津有味地欣赏着。
裴?挥退婢女,缓步上前,随手抄起一幅,点评道:“行云流水绕素笺,计白当黑钩流年。张二郎的画当真雅致。”
裴妍才疏学浅,拿到一幅画,只会凭心说好不好看、喜不喜欢,没本事像裴?这样出口成章。
她没兴趣与大才女讨教学问,捧着手上的扇面翻了个身,背朝着她,兀自欣赏。
裴?叹道:“前几日,河东公主也托我向张二郎索要墨宝来着,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婉拒了。”
裴妍闻言,起初内心得意。可是,她突然想到某种可能,陡然从榻上回身,皱眉问妹妹:“河东公主素来眼高于顶,黄门署长的大作都看不上,怎么偏偏看上阿茂哥的?”
她秀眉微蹙,试探道:“莫非公主索画是假,要人是真?”
裴?却“噗嗤”一声,拿画作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只余一双灵动的眸子在外面,一对黑葡萄般又圆又亮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裴妍,内里闪着狡黠的精光。
裴妍这才意识到,自己八成被妹妹诳了,什么公主索画,分明是借公主来试探她反应哪!她一时恼羞成怒,作势要打她:“胆肥,居然敢编排公主,仔细皇后扒你的皮!”
“不试你一试,如何晓得姐姐对张二郎如此看重?”裴?止住笑,幽幽地看向裴妍。
夜风自半开的隔窗溜进来,案前的的烛火突然明灭不定,照得室内影影绰绰。不知怎的,裴妍有一瞬的心慌,可她冷静地想了想,自己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慌的:“他在我心里如大兄一般,怎么就不能看重了?”
裴?一时语塞。她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那幕。彼时,其他人都被远处洛河的龙舟吸引,唯她和河东公主,探着头盯着她和张茂。
她亲眼见到姐姐与张茂在楼底交谈良久,虽无逾举,然而张茂看裴妍的眼神却难掩爱慕。
裴?这些年在宫里行走,名为公主伴读,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言观色的功力见长。
张茂看自家姐姐的情态,绝不是兄长看妹妹、清客看主家那么简单。而自家姐姐,瞧张茂的眼神,也并不单纯。两个人都是天人的长相,男俊女俏,光从外表上看,确实当得起一对璧人。
只是……她纠结地看了眼堂姐,裴家门第,岂能配寒门?
裴妍却大喇喇地回瞪过来,一派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样子。这倒将裴?唬住了,她疑心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毕竟堂姐貌美,比自己尤甚,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吧?姐姐除家中几位兄长外,接触最多的外男就是张二郎了,张茂对姐姐有点情思,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阿姐对男女之事一向粗疏,许是张茂一厢情愿也说不定。
裴妍见裴?狐疑的表情,只觉意兴阑珊,刚刚得了佳作的好兴致被搅得稀烂。
她仰身倒回榻上,拿起手边的一副扇面遮了脸假寐,再不给裴?说话的机会。
不知为何,尽管知道河东公主觊觎张茂是假,但联想到白日里公主看张茂的眼神,她还是浑身不爽利。心里不无鄙夷,切,还公主呢,几辈子没见过男人?碰到长得好看的就挪不开眼了?
可她有什么资格阻拦公主呢?自己又不是张茂的亲妹妹,即便是亲姊妹,还能拦着他尚主不成?
裴妍越想心越堵,她转过身,拿后背对着裴?,脸上依然盖着那幅扇面。
裴?眼光掠过画作一角,在“敬赠元娘”四字上转了一圈。
深谙书道的她在那几笔铁画银钩里轻易捕捉到一抹不同寻常的柔情。还好以她姐的书法造诣,只怕是看不出的。
裴?轻叹,姐姐这般糊涂未尝不是好事,伤人总比伤己强!但愿她能一直这般迷糊下去!
裴?随后轻手轻脚替堂姐掖好薄毯,径自走了。
孤月高悬,月明星稀,同一轮皓月下,是不一样的人间悲欢。
“啪!”一声脆响,通体雪白的前朝玉瓶被砸在墙上,哗啦啦碎了一地。织金长绒毡毯上满是支离破碎的器物,韩芷犹嫌不够,手边能砸的都被她砸完了。她环顾四周,见墙上有一副左贵人的竹林饮酒图,想也不想,上去就撕。
室外,跪了一地的侍女面首,谁也不敢这时候上来劝解。
管事的家老焦急地跪在门边,眼看着满地的古董字画碎了一地,心里揪着疼。又恨恨地看了眼身旁同样跪着的一干俊俏郎君,目露鄙夷:一群废物,关键时候畏首畏尾,一个能为女郎排忧解难的都没有,要你们何用!却不想他自己比之那些男宠又好到哪里去!
韩芷撕累了,火也泄了大半,她疲软地歪倒在地,一手撑着半翻的案几,一手抚着满是热汗的额头,厉声对外面人道:“还不滚进来!”
家老立刻领着下人瑟缩入内,收拾的收拾,洒扫的洒扫。唯独那几个应召的俏郎君直愣愣地站在韩芷面前,手足无措??女君正在气头上,显然无心行那风月事,他们能干什么呢?
其中一个机灵点的,轻手轻脚地跪到韩芷身后,试探着给韩芷揉了揉鬓边,见韩芷没有拒绝,这才放下心来,大着胆子,给她按摩头顶。其他郎君有样学样,一拥而上,纷纷给韩芷捏腿的捏腿,敲背的敲背。
韩芷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半睁着眼,觑着头顶的雕梁画栋,似是发问,又似在喃喃自语:“有一个人,你想了很多年,可他却视你若无物,你待如何?”
这话原是她在问自己,没指望有人回应,却不想挨得近的一个郎君急于表现,脱口道:“女君说笑了,您天人之姿,见过的男儿谁人不动心?”
韩芷闻言,歪头,乜斜着眼瞧他:“若真有这样的男人呢?”
那郎君眼珠一转,离韩芷更近些,抬袖附耳道:“若真有,怕不是无能,便是断袖吧!”
韩芷一时愣住,待回过神来细细一想,突然觉得,有道理啊!按说自己这么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哪个男人不想染指?唯独他,跟冰山似的,处处躲着自己。不是有病是什么?何况这些年,张茂漫说娶妻,听裴?讲,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惯常就一个老仆一个小厮侍奉着。如此说来,他该不会,真的是,有龙阳之好吧?
想到此节,韩芷立时惊坐起来,下意识地看向刚才说话的郎君身下,惊得那郎君赶紧捂住裆部,脸上一白,再不敢多言。
韩芷托腮沉思。老实讲,她与张茂本无大仇怨,但他当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自己,那时她年轻,只觉备受打击,听说家里与她议亲,她想反正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她嫁谁不是嫁?连相看都懒得去,直接听从家里安排,心灰意懒地跟荀家那个木头成了亲。这些年,她婚姻不顺,回头想想,竟都是缘起于张茂这个混蛋!
一旁的家老见韩芷似在想事情,不敢打扰她,只小心翼翼地更换了案上的烛台,室内一下子亮堂起来,韩芷松散的云鬓下,一双眼眸似着了火。
她因为他过得人憎鬼厌,凭什么他可以跟没事人似的,无视她的存在?甚至,把与他长得有几分相像的董狐都从她身边抢走,连个念想都不给她留?
韩芷嘴边划过一抹嘲讽。这些年,张茂不近女色,连个侍妾也无,管他什么原因,三人成虎,众议成林,好男风这种事,素来捕风捉影,哪里需要真凭实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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