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沉疴难愈(1 / 2)
繁炽被她粗鲁的举措吓了一跳,挣脱开来,后退了半步。将要逃走的那一刻,想起了萧瑾的叮嘱。
她靠着窗台坐了下来,看着横坐在旁边的女子。“你……想要说说话吗?”
凝香仅着单薄内衫,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面颊布满黑色花纹,眼神像是绵延的冰层,看也不看她。“用不着你可怜我。”
可怜?
她当然不可怜她。
她回不去燕京了,谢氏代陆已成定局,等待着一个亡国公主的命运是什么?
自古以来等待亡国公主都是凄楚流离的一生。百姓受够了这群龙髓凤血穷奢极欲的做派,王朝湮灭,墙倒猢狲散,纷纷往这些无辜女子身上唾上几口。靖康之耻,多少帝姬随金军北上囚于洗衣院受辱,北晋末帝的临仙公主在亡国后甚至几番经人变卖,沦为江南富商的家妓。
她不能忍受自己背着这的耻辱身份,一生一世囚禁在新君的后宫里。
她继承了母后的容貌,却未曾传得她的几分聪慧。
谢安和他父亲的性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谢相何等野心勃勃,本不过新乡一介布衣,十年寒窗金榜题名,为求娶公门贵女就毫不犹豫地抛弃对他情根深种的女子,为觅前程又不惜将怀有身孕的妻子送上君王的床榻。
萧瑾以前总是和她说,谢安就是个疯子,温文尔雅的外面内潜藏着疯魔的本质。
她早该察觉的,当他在崇华殿里掐着她的脖子,红着眼睛,一遍一遍唤她“皇妹”时,她就该察觉的。只是她习惯了将他罕有的偏执暴戾解释为对她的爱恋,日复一日迷失在山盟海誓柔情蜜意之中。
其实他早就疯了。
在幼时目睹神志不清的母亲从阁楼上一跃而下时,他就不再是那个知书识礼的贵公子。
他们遇见的太晚,她填补不了他心里的伤痕,于是相遇也就成了一场错误,在诸方势力的操纵博弈之下,年复一年扭曲着他的灵魂。
回首这十年就像一场梦,她溺死在一池温柔春水里,而他背影决绝一步步往地狱走去。
他们明明牵着彼此的手,偶然视线交织,又是隔着千山万水。
回不去了,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人的血。
他的父亲谄媚地献上发妻,让她的父皇从睿智的君主慢慢变成了龙椅上双目浑浊的老人,让她的母后在一天天的冷落见弃中忧郁而死。
与他母亲的容貌有六分肖似的贵妃在他们父子的安排下入了宫闱,青春婀娜的体态唤醒了她父皇原本死去的爱情,温泉宫内香风阵阵使他疏远了他曾经得意信任的儿子们,最是无情帝王家,半日内她的三个哥哥就那么死了,不是死于社稷,而是死于父亲赐下的白绫。
还有阿昭,总是跟在他身后喊他“谢安哥哥”,曾经一直将他当作榜样的阿昭,他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一杯毒酒亲自送走了一个才十岁的孩子。
所以,他也没有那么爱她。又或者,他恨她,在他眼里,她父皇是这一系列噩梦的始作俑者,一笔一画写就了他们两人的悲剧。
她大概是不爱他了吧。
她绝不会认命让凝香将她带回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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