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君子得舆(1 / 2)
林霖手捧黑漆函盒跪在矮榻前。“回禀殿下,贼首已经伏法。”
萧瑾指尖有些发抖。
当年他们即是在梧城诀别的,那年他们都三十二岁,嫁给他的第十七个年头,她在绝望中结束了生命,而他漫长而辉煌的人生尚未走到一半。
春光照彻淮安连绵不绝的阴雨,那张枯瘦的脸也曾笑靥如花,将红线一圈一圈绕过他的掌心,又绕过自己的,说道:“至亲至爱之人,我们一生一世永不分离。”谁曾想到,天人永隔来得这么早。
四百余年命运轮转,她还是没能逃脱这座城。
他慢条斯理地从凭几上撑起来,坐直了身子,整整衣袍,将函盒捧到膝盖上,没留神沾了满手黏糊糊的血。
萧瑾面无表情地看着林霖道:“你办事越发妥帖了!”
他去抽函盒的盖子,盖子仿佛卡住了,硬是没打开。他察觉到自己仿佛松了口气,抱起函盒往矮几上掼了几下,里头的东西撞在盒子上咚咚作响,响一声,心尖就抽痛一下,血顺着缝隙流了出来,滚落在他黑色的外袍上。
林霖将一切看在眼里,满头大汗。
萧瑾吐出一口气,又去抽函盒的盖子,这一回盖子能滑动了,他的手骤然失力,只能缓缓地拉,最先露出来的便是一团焦黑的头发??他曾经捏在掌心,爱不释手的头发。
路是她自己选的,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就彻底地离开。
他将盒子推远了一点,理智告诉他不能心软,捏紧盖子继续往下拉,一阵焦臭味扑鼻而来,血肉模糊的额头露了出来。
萧瑾“砰”一下滑上了盖子,虚掩着眼睛,一滴泪猝不及防地坠了下来。
他静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听不得她的名字了。
将盒子推向林霖,道:“拿去喂狗!”
林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又听萧瑾继续说,“剩下的挂到城门上,曝尸三月。”
“是!”
“传令回京,关押的南燕细作,无论男女老少,皆杀。”
“是!”
婢女捧来一叠蒸热的帕子,萧瑾揭过一张擦手,突然想起,这是她的血,她的血沾了他满手,连指甲里都是。
他丢开帕子,摊开手看掌心的红色痕迹,半晌喊婢子捧了热水,将双手浸在铜盆里,用皂荚洗得干干净净。
夜色深沉,梧城大小官员照旧战战兢兢地跪着等候皇子殿下发落,于朝恩觉得索然无味,起身告了辞。
萧瑾将手在绫帕上拭干,戏谑道:“先生再不走,等老三到了,我这暗通南朝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于朝恩嘴角一扬,“小人对小十一是真心欢喜,总要见了黄河才能心死。”
萧瑾微微一笑道:“难为先生割爱了。”
于朝恩摆摆手,带着一应随从朝门外走去,萧瑾遥遥举杯,“我恭祝先生顺利找到永穆,马到功成!”
于朝恩双手抱在胸前,头也不回,朗声笑道:“借殿下吉言!”
萧瑾见人出了门,转身唤来婢子,准备换掉染血的衣袍。
于朝恩下到庭院中央,彩灯辉煌,鲜艳的织绣随风飘摇,林霖用一方黑布兜着那函盒站在屋檐底下。
想来这太平盛世,他不知何处去寻敢吃人的狗。
于朝恩走上前去。“林将军,不如给我吧。我和她是旧相识,她一个姑娘,好歹走得体面一点。”
“这……”
于朝恩径自抓过那布兜,力道不容置疑。“殿下总不能回头犯病了,又来问你要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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