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春江渡口(1 / 2)
见南山的粮油店里,萧衔蝉一行人围坐在一起,窗外嘈杂声不断,所有听说明月夜碎了的修士都赶来看热闹,搅动着一城迷醉的香气。
白玉京的人前所未有的多,逼得明月夜一边忙着修整自门派,一边还要派出人手严查各处关卡,免得有心人趁机生事。
吴青雉自从明月夜出来,强撑的身体便软了下来,时青谷抱着师姐喂药,此时他也不在意被师姐的灵鸡吃谷子之仇了,眼眶通红,咬牙切齿:“明月夜,好个明月夜!我原以为大门派定都是德才兼备者,没想到……”
“没想到尽是衣冠禽兽之徒。”萧衔蝉面有怅然道,“我也以为名下无虚士……不过我没让他们讨着好。”
她和大师兄相视而笑:“大师兄,你将爆炸符都贴对了地方吧?”
“放心。”花沸雪点头,“我用了师父给的潜行符,跟着露白去了思过崖,将符贴在他身旁,符?的威力控制得刚刚好,除了离符最近的露白,不会伤到其他人,只会炸楼。”
早在萧衔蝉决定去明月夜时就做好两手准备,若明月夜当真清风明月,那最好;如若不是,她让二师兄在外等候消息,若有个万一,就去黑市买些假身份,助他们逃离密州,让大师兄随他们潜行进明月夜,时刻准备接应。
那时看到玉箫道君只粗略查探后就要保名下弟子,萧衔蝉便在飞讯密域知会大师兄。
倘若不是明月夜炸了,只怕他们也难顺利离开。
“只没想到他们的思过崖就在主楼下面,主楼炸了,连带整个宗门都碎了。”
秦含玉拊掌大笑:“这才痛快,恰好那群道貌岸然之辈都在主楼,活该遭报应。”
萧衔蝉与师妹笑闹,只笑不达眼底,她心中时而浮现明亮的今夕楼、威严的大能,时而浮现晦暗的浮云阁、森森的白骨。
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可是知道真相又能怎样?当人处于弱小时,连正义都得靠强者施舍才能得到,且最后得到的正义说不定还是虚伪的正义。
“娘??”
一道声音打断萧衔蝉沉浸的思绪,大家看向秦含玉,准确来说,是秦含玉袋子里的蛇。
这条黑蛇在爆炸时突然变成一个裸男,差点闪瞎大家的眼睛,好在裸男的样貌只维持了一息,也只有靠近他的秦含玉看清了他的样子。
很快,他就从裸男变回了黑蛇,然后时不时张大嘴巴,将嘴角的皮肤都撑薄,字正腔圆地喊一声“娘!”
秦含玉一脸烦躁与尴尬:“这小畜生不知怎么的,一开口就喊我娘!”
“许是雏鸟效应。”萧衔蝉笑,“野兽会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活物当做母亲。”
她说着说着突然一顿,这条蛇是从浮云阁地下突然出现的,可那里明明镇压的是一条龙啊!
蛇,长虫,黑蛇,黑龙……
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时青谷:“时道友,你曾说过白玉京的白玉山是从天而降的,是来自上界的?”
时青谷不明所以地点头。
“白玉京以前也这么香吗?”
自打来到白玉京后,萧衔蝉就嗅到了这里不同别处的香气,非花非粉,而是一种醉人的酒香。
时青谷细想:“这香气好像是和白玉山一同出现的。”
“我知道了!”萧衔蝉右手握拳砸桌,她看向师兄妹们,“你们还记得白玉京流传甚广的那个小曲吗?白玉山,仙果酒,一个小虫往里走,黑漆漆,滑溜溜,小虫原是条大龙。”
她念出这首本来寓意特别的词:“咱们在九转夺灵阵里只看到了龙影,那就说明这条蛇就是黑龙!蛇又名长虫,它又黑漆漆滑溜溜的,就像词里说的那样,小虫原是条大龙!”
花沸雪将前因后果联系,跟上师妹思路:“你是说这条龙是和白玉山一同出现的?它也来自上界?”
“是!我有一个大胆猜测。”萧衔蝉道,“密州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灵脉断折,导致使明月夜千百年来能遥挂天边的灵脉冲气没有了,恰好此时,从上界掉下来一座山和一条龙,露白为了明月夜还能像以前一样维持大派作风,便和黄真人一起用邪阵窃取黑龙的修为,去支撑明月夜悬挂天边。”
想来明月夜捉龙时虽然隐匿身形,可倒底被人察觉,被人记下来,经过千年时间的冲刷,这段捉龙历史演变成人们熟知的曲子。
谢无柩垂眸道:“那个阵法里,阵眼中的玉柱,是龙骨。”
大家看向他。
谢无柩继续道:“龙之脊骨有九百块,上可撑天,下可立地,他们施以秘法,以龙骨去支撑明月夜,也难怪在没有灵脉冲气的情形下,还能不染尘埃这么多年。只是黑龙历经抽骨囚禁的屈辱,走火入魔,其祟气都快压不住了,他们这才布置了九转夺灵阵,试图用修士的灵力去压黑龙的祟气。”
“原来是这样,仅仅为了让门派维持体面,便一而再再而三害人……”张喜鹊悲怒交加,瘫软在地上哀嚎,“这群王八蛋,我们凡人就这么贱吗?我们这些普通人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啊!难道连这点心愿都不能实现吗?”
萧衔蝉眼眶泛红,愧疚如潮水般,让她感到窒息,她蹲下身:“对不起,我没能帮小凤讨回公道。”
她想拍拍张喜鹊的肩膀,指尖却僵住,盖因她也是修士,此时此刻,萧衔蝉为自己能修行而自厌。
修者翻手为云覆手雨,视凡人如蝼蚁,萧衔蝉对此话一直没有确切认知,可今天,她看到凡人被修士当做蝼蚁,低阶修士被高阶修士当做蝼蚁,或许高阶修士在神仙眼中也是蝼蚁。
在这样的世道里,她没法堂堂正正地帮枉死之人讨个清清白白的公道,只能泄愤,她感到深深的无力。
张喜鹊摇头,从领口掏出个东西:“萧道长,你是个好人,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个福牌,是我爹娘在仙帝祠求来的,虽不值钱,却保佑我平安长大,又遇见你们这些好心人,如若萧道长不嫌弃,我想把福牌赠予你。”
萧衔蝉看着张喜鹊哭红的双眼,她想说自己懦弱,想说自己受之有愧,想说自己与那些修士并无不同,可最终她只是郑重接过福牌,缄口不言,悄悄推门出去。
哀哀哭声穿过门,和风远去。
萧衔蝉擦擦眼角,打开装灵石的芥子袋,准备取出一些灵石炼成金银赠予张喜鹊,也好买副棺材给张小凤,结果她刚打开袋子,就被满满一袋灵石闪花了眼。
萧衔蝉伸手进去,芥子袋都将她整条胳膊吞进去了,指尖却一直没有触到底还??那张契符竟然是真的!
“你不是很喜欢钱吗?舍得送出这么一大笔?”
谢无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萧衔蝉娴熟地将灵石变成金子,手上动作不停,回答道:“是很喜欢,但有时候,有些东西远比钱重要。”
“呵。”
“你也别笑我天真,这些钱不全给喜鹊,还有那些早早死在浮云阁地下的人,他们也有家人,我想拜托吴道友将这些钱送到他们家人手中。”
谢无柩挑眉:“这些灵石是你和同门一起赚的,你这样处理他们的财产,他们会愿意?”
萧衔蝉自信道:“他们肯定愿意!”
“谁说的?”金不禁也走了出来,看到一堆金银灵石,眼珠子都直了,正要说些什么,就对上师妹的眼睛,他烦躁地抓脑袋,“算了算了,大师兄是个烂好人,小师妹又是你的跟班,他们肯定同意。”
萧衔蝉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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