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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信天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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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回当下,帝国首都星。林沅和安妮从茨威尔一路无声地漫步到校外的街边。

“你是‘灰雀’这件事,我父母和林深全都知道,对吧?”

望着面前用力点头,却支支吾吾的安妮?贝克,林沅觉得自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是失望或者任何一种情绪上的波动。平静无波的内心向外不断延伸,四肢却如同伸进了浸泡着的海绵,被挤压到胀痛。

她知道安妮一定没有跟自己说全部的实话。

代号“灰雀”,受命于联盟,以林沅的安危为行动的基本原则。

这样简单的信息,完全不足以打消她内心的疑虑。

这样一个身负特殊使命的人,需要经过多少的训练、选拔,多少痛苦和挣扎,多少内心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催眠,她才能看到如今的安妮?贝克。

掩盖在这个略显瘦弱和纤细的身体下,埋藏着巨大的能量,背负着联盟无数人十几年来全部心血和不明计划的安妮?贝克。

林沅怎么可能天真到忽略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背后的血与痛。

距离她们一起来到这个陌生的帝国,已经过去了大概半年。从深冬初春的万物萧索,到如今的宁静夏日,帝国并没有如同林沅预期的那样,多出一点点属于盛夏的繁茂与活力。

灰白黑交织的城市,仍然是与林沅初见时那般,肃穆、冰冷,如同俯瞰蝼蚁的巨人。

她原以为自己侥幸拥有了全天下最好的幸福和爱。但其实这世上从来就不会有毫无代价的盛宴。

比起难过,此时此刻,林沅心底更多的,竟然是恐惧。

不是恐惧自己面目全非的“亲人”,而是恐惧自己身负的希冀。作为联盟和家人倾注了大量心血的“白雀”,她何德何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这些幸福与爱,全都不是她的;这背后的期待与利用,她却不得不支撑起来。

内心惶惶不安地接受一切现状,然后试图拯救所有人。从小到大无论身处何方,从地球上那个小小的孤儿院到如今的帝国,她一直没有变过。

“我说真的,安妮。我真的很讨厌你们每个人所谓的‘对我好’。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能一边享受着你们带给我的一切,一边堂而皇之地要与你们切割。”

林沅看着面前沉默的安妮,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一些绝望:“那样我也会恶心我自己的。我做不到。”

“你怨恨我吧……”安妮目光低垂,嗫嚅着。她对林沅,似乎总有一种下属面对上司的紧张感。

怨恨吗?林沅也觉得自己非常奇怪。她竟然毫无怨恨,反而只余下恐惧,或者说惶恐。

她总有一种不配得感。此时此刻这种对幸福的不配得感与被利用的恍然大悟尽数抵消,只剩下担心自己完不成任务的焦虑。

“我不会恨谁的……安妮。”她深深地望着面前的姑娘,只觉得这个人与自己同样可悲。

安妮是为“白雀”而生,为“白雀”而死的“灰雀”。所有人都希望林沅知道这一点,然后长长久久地利用她。

在那种被背叛的愤怒如潮水般退去时,林沅竟然觉得在这个磅礴到没有边际的帝国中,她和安妮,恰似两只同病相怜的小鸟。

“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呢?”她盯着面前不肯看她的安妮?贝克,有些疑惑地问道。

“因为阿深说……”安妮终于抬头。

她叫他“阿深”。林沅突兀地在心底想。

“……按照计划,到了‘白雀’展翅飞翔的时候了。”安妮注视着林沅,目光平静又温柔,却带着一点几不可见的哀伤。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但阿深从不会跟我解释这些事,他只会告诉我怎么做。”此刻的安妮仿佛是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看起来格外乖巧,“但是平权法案已经推行,殿下大权在握,连枢密院都尽数倒戈。继位的风险已然除尽,我不明白为什么阿深反而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

林沅只是微带嘲讽地笑了:“枢密院和皇权是两个互相寄生的怪胎……那些书记官一听到软禁和问罪就吓得战战兢兢。什么支持殿下,不过是在年初那次权力重组后,选边下注罢了。”

安妮看起来有点惊讶:“你是说,那些推动平权法案的书记官,也不过是为形势所迫,或者提前被策反?”

林沅反问:“难道他们就不曾参与B43星的产业链?有谁能相信呢?”

一阵难言的沉默。

林沅叹了口气:“所有的事情,我会去和林深核实。你不必在意,继续做你该做的。只是有一点,不许再和他提我的事。”

安妮非常愧疚地拼命点头。

如果不是林深说的那句“扮演”的话,林沅恐怕永远不会怀疑林深和安妮有着私下单独的联系。她那一句偶然说与安妮而听的牢骚,竟然立刻就被林深知晓。

“反正什么前路也看不清楚。那就闭着眼睛往前走吧。该杀的杀,该救的救,我还能怎么样呢?”

“但是有一个问题……我想要问你。”她微微挺直了脊背,安妮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沅温柔又严肃的眼睛。

“你觉得我们算朋友吗?”

“当然。”安妮有些急切地微微倾身。

“那就好。”林沅点头,“我希望你能记住……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

安妮忐忑地看着她,目光疑惑。

“你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傀儡,联盟的,林深的,或者我的。”

林沅认真望着安妮的眼睛,夹杂着一些难以言说的失望和期待。墨色与浅栗色仿佛在空气中交织缠绕,跃动起舞。

“你只是你自己,你是安妮?贝克。”

帝国夏日的风卷着热气,烘走一些难言的冰冷沉重。

两人面对面站着,大同小异的学院制服裙摆随风微微摆动。

林沅想,自己只是一个偷走别人幸福的小偷。偷来的人生,本就应该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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