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祭河(1 / 2)
纸扎?!
庄聿白猛地醒过些神来,他发狠去甩盖头,发现甩不掉后,便用头抵住轿帘,强行蹭出一个缝隙看着外面的景象。
轿外,一场盛大的狂欢,正幕天席地盖下来。
整个淮南村,满铺红白二色。
一半婚礼,一半葬礼。
庄聿白看见族长带着族人沿河跪成一片,正朝着自己这边焚香、祭酒、叩拜。
欢快昂扬的唢呐声中,断断续续传来几句抑扬顿挫的唱念:
“庄氏族人,伏拜祝告……敬奉三牲及童子一人,庄氏聿白……躬身侍奉。惟愿河神,佑我一族,风调雨顺……祭礼告成,伏惟尚飨!”
这是在……祭祀河神?
一声响雷在庄聿白头顶炸开。
良久,他明白过来为何将自己迁到祠堂斋戒、沐浴,还着专人看管……
是怕自己跑了,怕自己得知真相大吵大闹,扰乱了这祭河仪式!
呵……自己不过是一个祭品!
与摆在香案上的那些猪牛羊一般无二!
庄聿白不明白,自己从来谨小慎微,从不与人结怨拉仇,为何要将他放上祭台?
难道因为自己急于嫁去孟家?可这是早就定下的亲事,且已经耽搁了几年。
难道因为自己是个哥儿,还是个没娘疼的哥儿,就活该受人欺凌?
庄聿白想不明白。
可就算将人……生祭?到底也让人死得明白些。为何全族人一起瞒骗自己,哄这是孟家来迎亲,让人巴巴等这些天,到头来,空欢喜一场不说,性命也要搭进去……
岸上唢呐声欢闹依旧、喜庆依旧。
庄聿白冷笑两声,狠命甩掉头上红盖头。
所谓的“催妆酒”,根本就是一记蒙汗药,好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睡梦中乖乖赴死。这算他们赏赐的“仁慈”吧?
一切都是谎言,包括这艘喜船。
庄聿白打量这个局促的轿厢,除了捆绑自己的椅子,轿身、轿帘、喜船船底……都是用纸扎成的。
祭祀喜船随河而下,不知漂了多久,岸上的唢呐渐渐听不见,船身却越来越倾斜,庄聿白斜靠在轿身上,纸扎下的草枝戳出来,那张白瓷般的脸颊硌出印痕。
庄聿白顾不上疼。船底开始渗水了……水流打湿纸板,汩汩翻涌而上。
浑浊的角江水正慢慢漫过轿底,吞噬着庄聿白的鞋子、脚腕、小腿……
湿凉感、水压感,越来越强。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清晰的……濒死感。
不!
自己才十七岁!
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去做!
自己若跟牲畜一样被生祭,天上的阿娘她会多伤心……
上苍,我还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苍自然也听不见庄聿白的哀求。
水越聚越多,已经齐腰……
不行,不能就这么死掉……
庄聿白挣命挣扎。越挣扎,河水漫入得越急越快。
……
一口水呛入口鼻,细弱的脖子被琥珀色湿发缠住……
灭顶的窒息感,恐慌之余,更多的是
……不甘心。
白皙面庞随着猩红花轿,一起淹没在腥臭浑浊的角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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