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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叔愣了。

景瑶放下纸杯，跳下凳子，出了保安亭，一阵风跑回家去了。

景家富贵荣华，那门借学费的远房穷亲戚，独生女儿，叫景?。

离中考还有一个月，景?放了学。

她远远看见自家的电器家具，被扔在楼下，妈妈正和一个男人争执，对方叫来了警察。

站在边上的景?，听见房子已经卖了，新房主换了锁，腾空了她的家。

至于被谁卖的，无非是景?爸爸。

一家之主，创业心炽热，偏偏做什么亏什么，又爱摆阔，负债累累，如今丢下母女，脚下抹油，卖房卷款走人。

景?妈妈拨打丈夫的电话，停机。

天要下雨，景?放下书包，慢慢搬小家电，先搬到自行车棚底下。

景?妈妈六神无主，景?说：“妈，今晚我们找招待所，明天去租房，再找搬家公司，这些东西先托小区保安照看。”

民警弄明白了事情经过，没有多余的热心，只说：“有纠纷，按合同走，不行上法院。”

景?妈妈只是普通的超市理货员，不懂法。

房子确实不是她的了。

人过中年，房贷刚还的差不多，景?妈妈以为有好日子过了……

景?找小区保安商量，保安大叔同意照看景家那堆家电家具杂物。

晚上，招待所里，景家母女要了最便宜的房间，没窗户。

景?洗了澡，吹了头，看她妈妈坐在床上，掉眼泪，嘴唇像滚过蜡一样直抖。

景?静静地坐下，把书包里的题拿出来，数学先做，然后是英语……

景?妈妈慢慢回过神，看着做卷子的女儿，眼睛直愣愣的，问：“能考上市一中吗？”

景?问：“考不上呢？”

景?妈妈忽然说：“那妈妈现在没有多余的钱供你。考不上，你来超市打工。咱娘俩省吃俭用，存钱买新房子。”

景?静静听着，说好。

一个月后，景?中考放榜，考上了，可以去市一中读书了。

她的同学霍真，考上县二中。

霍真的父母是建筑工人，说，钱要留给弟弟读书，让霍真去郊区的民办托儿所，当后勤老师，不要再往下读了。

霍真同意了。

那个中考结束后的暑假，霍真拉着景?去办身份证，十六岁了，两个人拍完照，办完证，一起去打羽毛球，像所有少女一样，在蔚蓝的夏天里，笑意很单纯。

霍真挥着球拍，说：“景?，你的命比我好，天生是读书的料。”

景?什么都没有说。

她像电影里的轮盘赌，被扔进数字格、滚啊滚的弹珠。

羽毛球飞得很高，飞过匆匆光阴，飞到了三年后，高考结束那一天。

景?已经和霍真来往得少了。

霍真十八岁嫁人，生儿子了，老公是开出租的，但没领结婚证。因为没到法定年龄。

霍真的丈夫，总是意味深长看着景?，仿佛穿着市一中校服的女学生，是什么稀罕物。

景?就不去霍真的出租房了。

景?玩得好的高中同学，叫邱月，家里很富裕。

当初，父母替邱月交赞助费，进的市一中。

邱月也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但她不羡慕学习好的景?。

学校体育馆，邱月邀请景?一块儿打网球。

她挥着网球拍，说：“景?，我有金钱，你有聪明，咱俩最适合组对做朋友。”

景?问：“你真打算整容?”

邱月坦率又明确地说：“我不仅要整容，我还要出国留学！顺便当网红，不是唱跳的网红，是穿搭卖衣服的网红！我这身好看吗?”

邱月穿着一件浅蓝色船锚图案毛衣，配一条浅蓝牛仔裤，蹬着白色小皮鞋，戴着镶红色母贝的玫瑰手链，干净清爽。

景?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