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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无居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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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死死抓着玉佩,迟缓低头,先看见了混杂在枯草中的长发。

长发的主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一张淤血遍布的脸。她看起来如此苍白虚弱,抓着她脚踝的手却那么用力,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救我……”

女孩尘土满身,看着似乎比她还要小一些,她应该受了很重的伤,连眼神都有些涣散,声音却坚定:“救救我……”

“我要、我要活下去。”

……

小昭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的力气,她将玉佩重新塞回胸襟中最贴近心脏的地方,然后背起那个不知名姓的女孩,走了许久。

正午阳光最炽烈时,她终于寻到了一道细细的河渠。

女孩从她背上挣扎着跳下来,爬到水渠前饮水,喝够了,又撩起清水缓慢地清洗起自己的脸来。

小昭抱着剑蹲在另一侧,沉吟良久才开口:“……你叫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声音沙哑得吓人,她自己听了亦觉陌生。

而听见这个问题后,女孩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回话。小昭看见她的手指死死陷入了周遭的泥土中,手背用力到青筋毕现。

“我……”

她低垂着头,刚说出一个字,便面色一变,急急呕出一口血来。小昭上前接住她,拨开外裳检查了一番,发现她胸口和后背都有深紫的淤青,应该是高处坠落留下的撞击伤。

小昭连忙撕了自己的裙摆,在冷水中浸透了,敷在女孩的伤处。女孩面色痛苦,单手掐着自己的脖颈,想要说话,却死活发不出声音来。

“你失声了,应该是受伤造成的淤血堵塞,”小昭捏着她的喉咙检查一番,松了口气,“先不要说话,等养好了伤,自然会好的。”

女孩拼命点头,拉着她那块湿哒哒的裙摆打了个哆嗦。

小昭擦去她唇角的血迹,她愣了愣,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转头四顾,指了指不远处一株孤零零的树,又指了指自己。

“树……”小昭看了一眼,猜测道,“你的名字?”

女孩点头。

“那我叫你阿树,好不好?”小昭也将散乱的长发浸入清水中,一点点洗净、梳散了,“我叫小昭,是明亮的那个‘昭’。”

太阳升起来了,冰冷的流水也被这春日的太阳浸润,变得温暖柔和起来。小昭洗罢了头发,将那柄短剑也浸入水中,思索片刻后,她提起水淋淋的剑,毫不留恋地割断了自己的长发。

阿树瞪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看她,小昭却并不在意,只问:“阿树,你要去哪里?”

阿树的眼神一下子灭下来,她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那你的父母呢?还有你其他的亲人……”

阿树重新抬头看她,唇角弯了弯,似乎想要重新挤出一个笑容来,却没成功,眼泪像是珠帘断线般从颊侧簌簌滑落。

小昭的眼睛也红了,她收了剑,用没有打湿的袖口为她擦掉了眼泪。

“好阿树,不哭了,”她回忆着韩仪哄自己的语气,温声道,“那你就跟着我,好不好?你要活下去,我……也要活下去。我们都没有亲人了,就一起做个伴,我会保护你的。”

阿树怔然看着她,忽然直起身来,朝她行了一个大礼,小昭拉她起来,她不肯动,伏在地面上抽噎大哭。

小昭轻轻拍着她的背,仰头看天。

日光正盛,天地澄明。

*

于是,在经历了东苑里不见天日的一年零两个月、韩氏后园中如梦似幻的两年零一个春天之后,小昭再次成为了流浪的乞儿。

这回,她还多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妹妹。

她本想带着阿树离开洛阳,可韩仪曾对她说过,自扶风王引胡兵南下后,洛阳以西尽是流窜的胡匪,又兼大旱之后久未消散的瘟疫,十室九空,白骨遍野。

而顺着洛水继续东行,要翻越重峦叠嶂,度过险峻的虎牢关。这一路危机重重,虽说她未来必定要顺水东行、不负韩仪“去会稽”的嘱托,但如今只靠她们两个未长成的、一无所有的女郎,必不能成行。

思前想后,小昭还是带着阿树回到了洛阳城外,她和络姑曾经落脚的地方。

韩氏一朝覆灭,但洛阳依旧是世人眼中“安稳”的洛阳,不缺粮米、金玉满城。每日仍有无数的流民从四面八方涌来,成为外城草棚中衣衫褴褛的一员,等待终将到来的死亡,或万里挑一的机遇??就如同她当年懵懂地被韩仪带走一般。

小昭如今很有一些流浪的心得体会,譬如知道要寻利器绞了阿树的头发、用泥巴涂抹面容,尽量含糊性别;譬如怎么到野外寻草籽、挖树皮,怎么抢到最大的饼子;譬如不要相信自己以外任何一个人的话。

她将韩仪留下的玉佩藏在贴近心脏的位置,短剑置于袖中,凭借着阿母与韩仪言传身教的狡黠聪慧、阿父与韩氏府兵教授的刀剑功夫,带着阿树好好地在乞儿堆里活了下来,甚至因为能打架、会护食、脑袋灵光,救下过好几个被欺凌的孤儿。

不过两三个月,她的名声便渐渐传扬开来,连大人都不敢轻易来惹这个打架凶狠的孩子。

与她年纪差不多的一群乞儿为她取了个外号。

“前朝有皇帝封自己做‘无上将军’,阿姊庇护众人,便封作‘无居’将军罢。”

小昭初听这个外号不免失笑,怔然间想起昔时与韩仪同读扬雄的《逐贫赋》,读“邻垣乞儿,终贫且窭”。

没想到时移世易,她自己也成为了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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