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2 / 2)
一好事鬼便问:“喂,丑八怪!纸上写的什么意思?”
少年人抬起头,脸上遍布藤曼一般蜿蜒曲折的焦痕:“还来。”
好事鬼满身邪气,故意将纸甩到他的眼前,待他一双手刚要接过时,忽然缩回来。
“不及黄泉,不复相见!不及黄泉,不复相见!”好事鬼跳开,兴冲冲地叫嚷道,“我明白了,这是你生前的相好留给你的话是不是!她说她恨你,做鬼也不愿再见你了!”
少年听他挑衅,只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掌心朝上:“还来。”
那鬼不满这种反应,将旧纸揉作一团,在空中抛来扔去,又对他啐了口:“呸!下贱货!不出几日你就要流到往生海去了,得意个什么劲儿!有本事你从河里跳出来,自己拿走!”
酆都有那么一批鬼,悖逆天道伦理,不为人情法度所容,生前无一个亲朋好友为他收尸立碑,烧纸祭奠,死后在酆都便寻不到立锥之地,唯有待在忘川河中,受河中流水不分昼夜地冲洗,魂魄的颜色便会越发寡淡。
等有一日立在河水中,远近都看不清楚鬼的颜色,那便是他真正的死亡之日。没人记得世间曾存在过这么一个人,没有一粒泥沙会记得黄土之下埋过这么一只鬼。只有忘川河荧蓝色的溪水会将他初生与死亡的痕迹汇入三界之外的往生海,那里的日月会替天地万物记得。
然而,一旦踏进忘川河,便再也不能逃脱,双腿隐没于河水之下,无数只长着尖利指甲的手会划开蔽体的衣裳,刺穿血肉和骨头,厉鬼的哭嚎之声萦绕在耳畔久久不散,外有锥心之痛,内有生前百般痛苦的记忆反复折磨,许多鬼撑不过一月,便化作了透明。
新来的少年已在忘川河中静静站了许多个月,众鬼打赌他还能撑多久,赌注炒到很高,他对这副无用躯壳的价值一无所知,只管摆弄他的傀儡纸人。
那两张叠得发皱的旧纸隐约透出红色的字迹,它在酆都满月的辉光中反出暗沉的光。
好事鬼趋近他,咒骂不断,嘴中吐出的词极其难听。
少年看着他,渐渐露出张扬的笑。因这笑是刻在一张焦黑的白骨脸上,便显出和生前截然不同的气质,沾染了万劫不复的死亡气息。
“既然做了鬼,何必再造口业?”少年道,“我曾听人讲过一个故事,说一人不知收敛,口不择言,邻里不堪其辱,趁夜用针线缝上他的嘴,使他不能说话。可他实在憋得慌,就将詈骂写在纸上,贴在别人的门前,邻里又用针线将他的四肢缝在木床上,使他不能行走。最后这人硬生生磨断了自己的手脚,用刀割下双唇,两排牙齿战栗不止,说得最后一句话是怨天地无眼,鬼神无德。”
少年伸出的掌往前递了递:“还来吧,这东西于你无用。与其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想想怎样积阴德,不要投生畜生道。”
那鬼听得一知半解,可清楚绝非什么好话,在一旁瞧热闹的好事鬼们嘘声不断,哄得他又羞又恼,他当即便大骂一声,作势要撕了那两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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