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水雾(1 / 2)
周围的杂音都被半梦半醒的迷蒙感过滤了,只能隐约分辨出有人进入屋中,又悄悄关上了门。应泊稍稍蹙眉,正欲睁开眼睛,一个安抚的声音便回旋在耳畔:
“……睡吧,我在呢。”
睡意随着声音渐渐消弭,应泊艰难地掀开眼皮,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你……忙完了?”
路从辜一只手抱着一沓材料,另一只手把制服外套挂在衣架上,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公司的走访结果反馈回来了,又进行了初步的筛查分析,总结出了这些,刚刚在听他们汇报。”
他走到沙发边,把纸杯递给应泊:“感觉好多了?”
“嗯。”应泊也不推辞,直接就着他的手咽下一口水,“你们效率是真高,要是基层公安也有这样的效率就好了。”
“体谅一下一线难处吧,他们案件量实在太大,别再吹毛求疵了。”路从辜有意拖长了尾音,听上去玩笑多于责怪,“你找不到警察的时候,他们很可能在救猫和捅马蜂窝,也有可能是在找离家出走的小屁孩。我在派出所的时候还半夜出警帮群众抓蝙蝠呢。”
“检察院两把剑,插完公安插法院,我上学的时候圈里就这么说了。”应泊笑眼弯弯,“好在我今天空手来的,没带剑。”
路从辜撇了撇嘴:“那我还得谢谢你?”
“咱俩……再谢来谢去的,那不就,没意思了嘛。”应泊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有点心虚。他讪讪地笑着接过路从辜递来的案卷,刚翻了几页,眉头便微微拧起,路从辜心里不免打鼓:
“有问题?”
“嗯,有点虚开的嫌疑……归经侦管,不归刑侦,放轻松。”应泊见他又一次如临大敌地紧张起来,忙轻抚他的背,“而且,这姑娘有前科,非吸的从犯。”
他的手指停留在材料上一个叫做“缪爽”的名字上。耳朵捕捉到了陌生的字眼,路从辜又问:
“非吸?听过,但有点生疏了。”
“全称叫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我在三部的时候经常处理这种案子,总会跟财务会计打交道,每天睁眼先算多少钱,闭眼再算多少年。高端点的会用虚拟货币忽悠人投资代币,这种技术上很难查。更常见的是用发放宣传传单、业务员推广宣传之类的方式,向社会宣传公司发行的理财产品,也可能是农产品,然后向投资者承诺在一定期限内以货币方式还本付息,或者是高额回报以及产品回购。其实都是骗人的,钱根本不可能还给你,动辄有投进去百八十万的,基本都打了水漂。”
他慢悠悠地翻页,轻车熟路地接着解释:“如果我没猜错,这姑娘应该是大学毕业后不久便被骗进了某个公司从事非吸业务??当然,招聘的时候只会告诉你是正常的销售工作,普通群众也很难分辨非吸的性质,何况很多还是校招。在岗位上越努力,非吸的犯罪金额就越大,相应的量刑就越重,大部分业务人员都是被抓的时候才得知自己犯罪了。我一般都会劝他们能多退赃就多退,也许还能争取个缓刑。”
说到这儿,应泊的语气渐入严肃,面上最后一丝笑意也随之消失:“印象最深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在她女儿高考前一天被警察带走了,后来办理了取保候审。签认罪认罚那天,她带着降压药来到检察院,没说几句就开始掉眼泪。我等她平静下来才开始讯问,她告诉我,女儿因为她大受打击,高考严重失利,她也怕自己会给女儿这一辈子留下不可磨灭的案底,但始终没有向我求情。”
明明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掺杂太多情绪,但路从辜总觉得能隐隐约约从他眼中看出些许哀戚来。应泊没有注意到路从辜的眼神,兀自说下去:“能说这些业务员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吗?我觉得,好像也不能那么武断。但对那些被骗的群众来说,打击也非常沉重。有一个投了三百万的被害人在案发当天便突发脑梗进了医院,到最后也没把钱追回来。”
即便已经有意减少对视的次数,两人的目光还是在不经意间相碰。应泊稍歪了歪头,眼睛也睁大了些,似是在询问他还有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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