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推己及人(1 / 2)
冬季大约要过去了,气温渐渐回暖。今日却又突然凉了下来,空中疏忽飘着小雪,没过多久,地上便堆积起薄薄的一层。
东止肩头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沫子,远远看去,窄腰宽肩,身形瘦削,他站得很直,周围只剩空空荡荡的白,竟也无端生出几分凄凉的意味。
东来神使打开窗户,对着雪景看了许久,呼出一口白气。他眼神一转,只见东止的鼻尖发梢都带了湿意,掐指一算,他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了。
他慢慢地踱步到门前,猛地把门拉开,吱呀一声,地上雪屑四溅。
“没想到这个时节还会下雪。”他站在门檐下,似乎只是淡淡寒暄,“来了不少时候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他的手微微握拳,关节处冻得有些发红:“师父,我有事要请教您,很重要的事。”
“唉,罢了。你带她从阿木山回来了?”东来年迈的眼睛轻轻?他一眼,眼底意味不明。
“是……”他正想继续开口,却听到老者沧桑的声音倏忽传来:
“你当真要管?你想清楚了?”
他有些愧疚地抬头,师父的眼睛深沉浑浊,只需这样淡淡看他一眼,便是对他的教诲。他从不干涉他,从不责怪他,从不惩罚他,他永远静静地审视他。
东止咬了咬牙,他掀起前身的衣摆,布料劈开烈烈寒风,毅然地跪了下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禅因的母亲本想杀死她,是您救了她,是吗?”
东来缓缓点了点头。
东止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灭了,他本期待着当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许那封信只是发泄,也许禅因的母亲如同世间的任何母亲,她们爱自己的孩子,如同爱另一个自己。
雪静静地下着,在东来沉默的审视中,东止的眼里闪过一丝无措,继而是铺天盖地的不忍。推己及人大概就是这般,每当遇上她,他总是情不自禁地陷落,完完全全地为她着想。
“她父亲殉情了,母亲怀着她饱受非议,孩子生下来,便更是下了死刑,因为木禅因确实是她母亲和别人苟合的结果。她母亲抱着她来找我,求我为她算一算殉情的日子,她总觉得她的情郎在地底也不放过她,要下去找他算一笔账,这孩子,便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余孽。
我拦不了她,她去意已决,活着早已没有指望。可是这孩子……实在可怜,我那时候也还年轻,一时心软,便想了个法子,留了她一命。”
只有风呼呼地刮着,雪地里一片寂静。东止的睫毛上也带了雪,轻轻一颤,雪沫子就落下来,仿佛眼睛里有一场雪。
半晌,他平静思绪,木然开口:
“师父曾教导我,作为神使,定然要习惯旁观众生之苦。苦海太深,一旦涉水,便再也不能回头。我也牢牢记着,尽力不去介入旁人的因果。
可是您当年也会见禅因之苦而心软,我和她朝夕相处,我又怎能免俗?既然已经管了,便断然没有半途而废,苦海回头的道理。
所有后果,无论是好是坏,都是我和她的一段缘分,我也全盘接受。”
东来眉心微动,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想要进屋,却在临门一脚时突然定住,回过头看了东止一眼??他神色苍白却决然,直直地跪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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