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死者是谁(1 / 2)
“我们是军训期间认识的。”杭悦娓娓道来。
军训基地条件奇差,煎熬的十二天被教官们磨炼得有一整个夏天那么长。她趁午休跑出去用冷水洗头,顶着湿漉漉的长发搬个小马扎,背对毒辣的太阳,把浑身晒干。
结果可想而知,傍晚她就感觉冷热交加,差点在踢正步的队列里昏倒,到了厕所忽然腹痛难耐,鲜血从身体里汩汩涌出。
经期足足提前了半个月。杭悦随便抓住一条胳膊虚弱地求救,问她带没带卫生巾。
恰好对方递来卫生用品,陪她走进医务室,亲手敲开了她们友谊的门。
高一,她们被分到不同班级,但始终保持联络。宁蓁的长相容易被误解,她有点儿无厘头,有点儿呆,在别人眼中却是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他们都不了解她,而杭悦是她的知己。十六岁,青春期欲熟未熟的时候,友情的唯一性在她们心里占据着沉甸甸的分量,大家执着于深度的绑定关系,无论午餐、课间还是下操后都第一时间找到彼此,她们乐在其中,却没意识到这道枷锁竟为日后的危难埋下伏笔。
秋意最浓的那天,宁蓁透露了自己身上的秘密。
“那究竟是什么啊,古乐器?一技之长?”
宁蓁缓缓承认:“是鸟哨。”
杭悦盯着她手心里捧着的小巧竹哨:“吹这个能模仿鸟叫,还能召唤小鸟?”
“是呀,我的……我姥爷教我的。”她垂眸。
“感觉和吹糖人儿,抖空竹之类的一样?”
“不太一样,”宁蓁说,“我自己用刀削出来的。”
“哇??!”杭悦高声惊呼,她原本以为是小商品市场上能买到的新鲜玩意儿,像以前的开花树、水宝宝和泡泡胶,很快要在同学之间流行起来。
想不到这个“鸟哨”独一无二。
更想不到,蓁蓁那双纤细的手,竟然懂得用刀。
“教教我呗!”她双眼放光,左掌包裹右拳,拜她为师。
宁蓁不吝啬教给朋友。但杭悦只断断续续坚持了两个月,她控制不了舌头的位置,嘴唇也紧绷着,学不会放松,只能喷出“嘟噜噜”的气流。
“当德鲁伊好难啊。”她躺在操场草坪上抱怨。
宁蓁坐下抱着膝盖,说:“我小时候为了学这个一直挨打。”
“啊?太夸张了吧。”杭悦家里主张放养教育,从小到大没被管束过,“怎么能打人啊!”
她仰头看天,马尾轻轻甩动。
“……七八岁的时候,姥姥给我报了舞蹈班,跳古典舞,我好喜欢。”
然后呢?杭悦问。
然后,她姥爷发现了。他脾气太爆,眉头总是皱的,连睡觉都抚不平。他骂宁蓁学舞蹈分了心,拿钢尺抽她的背。小女孩身上还没发育,全是骨头,尺子啪啪落下,鞭子似的响亮,她咬着嘴唇忍耐,背后绽开一朵朵殷红的血肉。
杭悦难以想象。
“如果他只打我还好,可他连姥姥都打。我和他说,算啦,我不去上舞蹈课啦。”
宁蓁话里没有丝毫怨怼,长发如鱼尾一般摆了摆。
……
所以她放弃了舞蹈。
他们躲着人群步行,绕到高一楼后面。路上林荫似海,温霖见过她儿时的舞姿,轻盈柔软,像飘然的羽毛。
杭悦走得缓慢,没注意到他湿润的眼睛。
“我太迟钝了,快高三了才反应过来,蓁蓁从来不说她的父母。”
“因为……”
他顿了顿,想起师姐聊到家境时的云淡风轻。成长的泥淖不至于让她掉眼泪,可那天,只有那天,往返于市区与鹭山的深夜,她抵在他肩膀上泪流满面。
最终温霖还是选择隐瞒她的家事。
“如果那时候她妈妈来了,”杭悦自言自语,“没准结局就不一样了。”
“那时候。”他重复。
她攒眉回忆着:“……对了,那时候,蓁蓁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后来我偶尔也这么觉得。”
温霖缄默不语,心底幽邃的深渊掀起一丝仓皇。
……那大概是我吧。
跟踪她并非光彩的事,即使以爱之名。早晚有一天,他得亲口向师姐坦白。
“我感觉他是个男人,”她抿了抿唇,“我不确定究竟有没有那个人,如果有的话,他应该很高大,不像学生。”
难道还有别人?
温霖蓦地看向杭悦。她脸庞像只磕碰了的白瓷盘,泛着苦涩,艰难剖出尘封已久的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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