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妈妈(1 / 2)
他问得直白。
她想起那夜奢靡的宴会,想起自己失魂落魄披着礼服求救的时候。
??“我们……是朋友吗?”
而这次,温霖身上的青草香气痒痒地掠过鼻尖,她竟一时感到惶然。
“不会啊。”
我不会抛下你。
“因为我们是朋友。”她说。
因为是朋友才想要见面,因为是朋友,所以看见彼此的脆弱,伸手撑住对方的肩膀。
两人各自缄默半晌。
温霖放下解答之书,厚重的封面从指缝滑落,压实。
一道轻声,空气别扭地撩动纸张。
“……傻瓜师姐。”
他留了个侧脸,垂眸低喃。
孩子们的喧闹涌入双耳,她错过那句话,只看见他背后暖黄的灯光恹恹地暗了。
宁蓁上半身探过去,表示疑惑。
但仅仅一瞬,师弟的神色就由阴转晴。
“没什么。”长睫毛衬得他眼里的笑意清澈见底,“对啊,好朋友,以前也是。”
“以前”指的是信件来往的日子。
她“嗯”一声点头。
出了书店她还想着这回事。珍贵的稀少的朋友,两个字磨得牙齿酸软,和他的名字一样难说出口。
长街的门店玻璃明净透彻。宁蓁转头,看师弟映在上面。她喜欢他走路的模样,像滚动的风,喜欢他把人圈进怀里时微微前倾的弧度。
喜欢……吗?
看着看着,两人的倒影无意间交叠。
噌??
刹那间,脑中闪回尖厉的啸叫。
怎么回事?
耳朵里剧烈地撕裂,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刻响起警报。
切割的声音,撕裂的声音,刺痛的声音。
第二次了,交错的身形浮向平整光滑的物体,恍惚之中,她眼睁睁目睹一个女孩躺入水深处。
是她么?
还是别人?
要怎么做,才能看清?
“师姐!”
一眨眼场景又变。面前晃来一只棕色纸袋,捏出了折痕,散发着薯条的香气。顺着手腕向上,卫衣袖口缝着活泼的小狗图案。
温霖提起麦当劳晃了晃:“拿到啦。”
“好香。”宁蓁回过神。
用第三人称看待自我的症状叫做解离障碍,一种慢性创伤后遗症。心理医生判断她时常发作,需要主动寻找现实的锚点。
没关系,她盯着他的袖子想,我找到了。
他们走出商场。车内私密而安静,与九年前的喧闹截然不同。
“话说,高中的时候师姐和姨妈一起生活么?”
纸袋清脆地响,温霖从驾驶座递来麦香鱼,顺口问。
“嗯……”她接过盒子,“算吧,我转学的事情是她办的。”
当年宁蓁一靠近高中就头晕反胃,最后连门都出不了,只能坐在床上浑浑噩噩掉眼泪。姨妈守着房门吼,拖她去看医生,做胃镜,最后充当监护人办下转学手续。
她逃离了噩梦,但李肃没有问过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转学啊……”
两人一前一后坐着,似乎比九年前离得更远。眼看气氛又要冷下去,他刚想说点别的绕开这个话题。
“我和姨妈就像粗鲁的人捡了应激的猫。”
温霖看向后视镜,师姐捧着蓝白色纸盒,一时没掀开。
“那,谁是人?”他问。
“都是人,”宁蓁面无表情,“也都是猫。”
没多久车子重新启动。她熟识路线,闭着眼睛也能画出两侧的街景。如今树木颜色深了,油润的,却远远泼来一阵生疏。她忽然发觉她们已经大半个月没见了。
楼上的窗户千篇一律。她问:“你可以在门口等我吗?”
温霖自然说好。他原本可以在车里等,但一个小时后他开始庆幸这个决定。
电梯呜咽地往上滚。宁蓁掏出钥匙,转得很轻。客厅里没有人,她踮起脚尖蹭着米色的瓷砖,害怕发出任何动静。
目标是杂物间。快到阳台时,空气飘来一股烟味儿。
躲藏失败,她忍不住想咳,闷红了眼睛。
“哦,你啊。”李肃手里夹着烟,转身。
宁蓁在原地站着,等姨妈吐一口烟雾,隔开两人的视线。她有个毛病,几天不和李肃讲话就变得束手无策,好像她们的亲缘每天都被流水冲淡。
李肃看她不说话,问:“干啥来了?”
她又走神,心想上次站在走廊里是春天,在这儿听见方善善与同学嘲弄般的闲谈。
而现在还是春天。
“找姥爷留下的刀。”她被呛得咳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做鸟哨呢。”
姨妈笑了,牙齿之间析出白雾,雾气向上飘,扯起嘴角。
她分明是风风火火的人,嬉笑怒骂都要高调。今天反常,宁蓁心中惴惴的,莫名退让一步。
“原来你知道我不喜欢。”
她怪李肃当初擅自安排了非遗节目的事。从小到大都这样,被编排,被推着走。但这次她说出来了。以前人和猫总是各自生闷气,因为她们无法沟通,现在她开始相信只要说出来就会好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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