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蛇头孔雀(1 / 2)
关?彦望了望天,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道:“还好啊,有风,至少比下雨前那几天舒服一点。”
“是吗,”魏郁春讪讪地扯了扯嘴角,脚步加快。
关?彦则跟上去,忙道:“你别是又发烧了,实在不行就别勉强了,要不然又不知道要给人添多少麻烦。”
前面听起来是关心人,后面一听又变了味儿,是他的特色,不然真顺着人期待听到的好听话一样说,魏郁春先不是关心自己有没有复发,而是忧心眼前的男子有没有中邪。
不过话虽是一样的招人嫌,她心底堆积的怨言,早已成了抵御魔咒的淤泥,再毒一点的话听过来,她内心也不会再有多大的波澜了。她既说习惯,就不会再咬定此处死死不离口。
话虽如此,但还是足够让她冷静一阵的,旋即热色顿失,迎面而来的刚好是一阵囊着干草味儿的风,自她的耳侧鼓去,将余热都清走了,刚听过不好听的话的耳边也变得清爽了。
她撂了撂衣袖道:“我吃过药了,没什么事。”
开阔的向阳之地,窜着一丛又一丛的绿稻,早些成熟的黄色稻子扎着堆,和斑点似的缀在其间,一眼望过去,很好分辨。湛蓝色的天幕映着眼前的田园之色,真是别样的风景。来到这里前需要绕过几座山头,山间的路和蛇一样蜿蜒,左绕绕右绕绕,能转花了眼睛。
然而山头绕过,眼前就豁然开朗了起来,距离下一只可目测得到的山头还有老远的路要走,天公造就的这里,像极了环山包绕的天井,天井中种着杂七杂八的吃食作物,扎眼的也就是范围最大的稻谷。
魏郁春抬了抬席帽的帽檐,嗅着越来越浓的干草味儿,眯着眼道:“到了。”
冯家的地方不大,刚好在最南边,是一片约莫六七十平方丈的田地。田地间堪堪种了三排的玉米,苞米未熟,隔着皮一捏好似还能蹦出水来,嫩得有些过,距离成熟还有好一阵日子呢,冯家夫妇果然是为了安慰她才说的那些话。
除去三排玉米,就还有一丛的棉花,还有用泥土搭了边界框成的稻田,估摸是防止插秧放水时,一起把隔壁的作物也无辜淹了。
二人撂袖干活,两把镰刀分别选在不同的地方动刀,两个人一开始因为不熟悉显得笨手笨脚,魏郁春多次要割到自己的手,关?彦毕竟是常年握刀的人,杀过人,就是没割过稻子,肯定也是笨拙的。
但不消一会儿,他们就熟络了手里头的事物,速度变快了很多,尤其是关?彦,一人快敌过十人,割个稻子都给人一种势如破竹,要斩将搴旗的感觉,着实应了他那善于显人眼的性子。
他也是服了自己,好端端的,昨日采樱桃,今日割稻子,明日就得脱稻皮,一天天的,活像是把自己卖给了别人当奴隶。他情愿早日出发,杀杀人都比料理这些鸡毛蒜皮的生活舒坦。
魏郁春累得不行,见了旁人厉害,自己也是不要命地往前闯,到最后勉强收了活计,腰杆子却也差点没立得起来。
她跌坐在田野里,看着绿野在眼前飘飘荡荡若绿浪,汗水如雨下,差点以为自己真到了一片未曾莅临的世界。天色越来越明亮,亮得扎眼,她就没再往头顶看,掩了掩帽,绞着两只被镰刀的刀柄勒得发红的手,越绞越痒,就是痒了,她才能掩饰住藏在皮肉下的痛。
她第一次体验这种民生疾苦,才知道生活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安安稳稳就这么一辈子过下去,躲避那些噩梦,她或许就可以不用担惊受怕了,唯独思念之意难捱于心。
这些心思甚至总让她感到愧疚,顶着别人女儿的身体却朝三暮四,冯家夫妇还有冯巧儿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可如今看来,她真的能坚持住吗?
一辈子就这么庸庸碌碌地过下去,陪着陌生的田野,干着陌生的农活,上山采茶以缴官税、补贴家用。她看不了朝思暮想的书卷,而手也会在日日夜夜的劳作下变形,直至写不来字。出了接二连三的事情,没人再照顾她的营生,她连墨水都买不起了。
好生可怕,这样陌生的生活,适应起来,远远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简单,她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后怕。
她其实总是这样思前想后,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拽进了负面的深渊,短暂地探出头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但脚其实一直没有真正地从里面拔开。
关?彦收拾东西后没看到田野里的人影,以为魏郁春中了暑,倒地不起了,他还记着不久前人还在的大概方位,走近一看,果见一个孤零零的小身板子像个鹌鹑似的蹲抱着扣手指。
“想什么呢?”
可每次这种关头,这个男人十有八九就会过来耀耀存在感,像个开屏的孔雀,哦不,应该是个可以写进《山海经》的神兽??蛇头孔雀身。
但说起来,也是自从这个男人出现后,她的生活和思想才会频频发生这些翻天覆地似的变化。是危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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