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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雪归人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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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天子尚不下跪,岂不是违逆大罪?

她语气平静,似一汪温潭,坦然向九五至尊阐释着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清眸与他对视一眼,又自觉垂下,谦敬而不逾礼。

可殊不知,就是这寥寥数字,恰如万钧惊雷一般,毫不留情地从梁肃耳畔一路碾至心尖,将一团积久至今的思念彻底燃起,直烧得他再无法沉静。

“你说什么?”

少年不敢置信地一把捏过她的下颔,偏要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两相对望间,周身已然带了帝王的威压。

可那一双泛红的眼却藏不住伤色,不甘心地在女孩面上反复搜寻,只为能找出半点她在骗他的证据,以慰入骨生发的痛。

宋知斐怔然看着他,不发一言。

唯有杏眸微闪颤光,面容素白如瓷,显是受了惊,在摇曳的烛火下,似极了平白无故受人摧折的一树清枝。

她也不知是何处言错,竟惹他如此动怒。

可天子面前怎论对错,默然一阵后,也只得识时务地自扣了罪名:

“出言无状,还望陛下恕罪。”

她微垂着睫羽,语声轻微。

身虽纤如草芥,可骨却未曾失了应有的挺立。

她就这样被迫高抬玉颈,任他桎梏着下颔。

此情此态,倒似极了翠竹折节、清荷屈枝。让人瞧了,竟觉她不是在受胁,而是在受辱。

一瞬间,梁肃的心好似被人狠狠剜了一刀,连呼吸都觉如刀滚喉。

倘若岁月溯洄,这成日与他作对、动不动便要谏他言行有失之人,见了他也是如此乖顺如兔的模样,他只怕晚间做梦都要大笑三声,拊掌称快。

可如今,他心里却一点都不是滋味。

“听人说,你磕伤了脑袋??”他卸了力道,轻轻抚过她的面颊,又循着发间缓缓探至了她脑后。

反复细思罢,还是禁不住扯了下唇角,颇觉荒诞地笑了:“不记得从前之事了?”

他笑不成笑,甚至一霎红了眼,又再度问:“你不记得朕了?”

宋知斐静伫在原地,打量着他难以琢磨的悲喜,亦猜不透他话里藏着怎样的圣意。

顿了片刻后,只默然颔首:“陛下明鉴。”

短短四字,轻轻飘飘,却令梁肃又伤又气,心如刀割。

可女孩却仍旧神色温清,缓缓道出了个中的曲折来:

“民女曾不慎失足坠伤,幸得善人救治,卧榻数月方愈。只惜除名姓外,其余皆无从忆起,还是今日官兵闯入,才知相貌竟与当朝太傅肖似。”

她躬身行了一礼,言辞甚为恳切,大抵也觉错付了天子的一番苦心。

只是这套说辞,心腹侍卫早在前来复命时,便分毫不差地全述与梁肃听了。

一路上,她同所有人都是这般说。

想至此,梁肃的眼神逐渐沉黯,不觉冷笑。

宋知斐愈发看不透他,可下一刻,身子却陡然失了稳,被面前之人狠狠揽入了怀??

“朕一个字也不信!”

少年眼角红透,就这般执拗地盯着她,像是受伤的困兽,不甘质问着为何遭了离弃,此番也势必不会再让她离开寸步。

那目光笃似一柄刺破真相的寒刀,直慑得宋知斐微微恍了下神。

就在空气僵寂之时,一阵敲门声忽的响起。

魏德明含笑恭候于外,小心请示道:

“陛下,时辰不早了,不知可要传膳哪?”

梁肃垂眸扫了眼怀中“初来乍到”的女孩,念及她自清早被暗卫寻获,一路颠簸入宫,至今都未曾踏实用过饭,心中也不由暗软下来。

未多时,沉声下了令:“传。”

魏德明的手脚是极利索的,不出片刻功夫,太监们已陆续将佳肴齐呈上桌。

晚膳菜色共十二品,诸如冬笋银鱼、酥虾蜜柑、酱肉脆藕、雪酪香蕈等,全部照梁肃吩咐,摆样虽清简,规格却不失。

要知晓,便是当今风光正盛的张贵妃,份例最高也不过八菜一汤。

魏德明识趣告退,仅留宋知斐与梁肃共处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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