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家庭作坊(2 / 2)
“呜哇??”孩子的哭声终于爆发了出来,震得屋顶的煤油灯轻轻晃了两下,灯光摇曳,把四壁的影子搅得乱七八糟。
老人爬着扑向孩子的方向,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却没停下动作。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像是一棵风雨中随时可能折断的老树。
“别……别伤他们!”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倔强。
他的身体微微发抖,伸出的手却依旧固执地向前够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护住身后的什么:“求你......求求你了,小丫头、小丫头,求你别伤他们......”
阮云琛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能感受到男人挣扎的力气,女人压抑的哭声,还有孩子那一声声仿佛要哭破喉咙的尖叫。她的目光落在那老人身上,看着他人跪在地上,膝盖磕得沉闷,那声音像是敲在阮云琛的神经上,一下接着一下,像冰冷的指甲刮过黑板。
??这算什么?
一个垂垂老矣的人,满脸皱纹,满身风霜,竟然跪着求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她站在那里,眼睛盯着他伸过来的那只手。满是皱纹的手臂颤抖得厉害,骨节突兀,像是风化的枯枝。她忽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脊椎往上爬,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真可笑。
他跪着,她却像是被逼到了角落里。
她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话:家长里短,三书五经里没有教过这种场景。人可以哭天喊地,可以跪,可以磕头,可以把尊严踩进泥里去。可问题是,她呢?
她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一切?
膝盖跪得这样重,话说得这样软,求得这样低。
所有的祈求像水一样朝她扑过来,冰冷,湿腻,直往她骨缝里灌。阮云琛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强装镇定的溺水者。
她很想笑,笑得尖锐一点,狠一点,带着点讽刺的味道,最好能掩盖掉这一刻胸口的刺痛。
可她笑不出来,连嘴角都抬不起来。
烦死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却又觉得这样的场景离她很远??不,是太远了。远到她一眼看过去,就只剩下满心的不适和烦躁。
她觉得烦躁,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是宋祈的任务。不是她的。
“求我有什么用?”她低声说,声音几乎轻得听不见,“你们......求我,又能有什么用?”
她的手垂在身侧,拳头微微攥紧了一下,又迅速松开。
阮云琛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较劲??是这个跪在地上的老人,是角落哭闹的孩子,是紧紧护住女孩的女人,是手里头嵌着的男人,还是站在这里的自己。
她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点,男人趁机猛地挣开,踉跄着退了两步,捂着手腕,狠狠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了动静。
有几声零碎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便是道低沉的男人声音凿了进来:“请问......发生什么了?”
屋子里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男人的喘息声急促得像风箱漏气,女人抱着孩子的手越收越紧,手指发白,指甲深深嵌进孩子单薄的衣服里。
老人还跪在地上,维持着那个祈求的姿势,像一尊被风化的雕像。唯一在动的,只有角落里摇晃的煤油灯,火光忽明忽暗,把每个人的脸映得像一张苍白的皮影。
“请问……发生什么了?”门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阮云琛偏了偏头,目光从那扇薄薄的门板上移开,扫了一圈屋子里的每个人。
没有人吭声。
这里安静得像是一片被冻住的深水。
她慢慢地弯下腰,伸手将老人从地上扶起。
她的动作很轻,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道,但目光却从头到尾没有离开那扇门??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
“什么......什么都没发生。”抱着孩子的女人低声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描述天气,“就是……家里有点小争执。”
老人一抖,像是本能地想要反驳,却在下一秒被阮云琛的手压住了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透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冷硬。
他的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视线躲闪。
煤油灯的光摇晃了一下,家里的男主人站在不远处,目光里透着痛苦和愤怒,却也混杂着深深的恐惧。
他的手攥得很紧,像是想要握住什么,却终究只能紧紧抿着唇,把视线移开了。
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了。老人被阮云琛扶着??或是用掐着这个词汇会更加准确,他的身体颤抖着站起来,却始终低垂着头,不敢看她,也不敢往门外看。
男主人的脸色铁青,目光在屋里的一片狼藉之间游移,嘴角抿得发白。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藏着一团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却因为某种无形的力量被死死压住了。
高利贷。
□□。
这些词语像是利刃一样悬在屋子的空气里,每一个人都清楚,如果被捅出去,那并非是丢脸的问题,更有可能发生的,是致命的麻烦。
对他们这些靠打工、拼命凑钱的小人物来说,这些高高在上的“游戏规则”压根不容他们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他们害怕。
害怕放贷人一旦察觉自己暴露出去,后果是无法承担的血腥收场??哪怕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女主人抱着怀里的女孩,力道几乎要把瘦小的身子嵌进怀中。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像是随时准备着,准备用自己的命换来孩子的宁静。
男主人的手攥着自己的袖口,指尖已经泛白。
他瞥了一眼阮云琛,牙关轻轻咬着,像是在警告自己不能乱说话。
他知道门外站着一个陌生人,那陌生人的态度看起来并不咄咄逼人,但这种“好意”可能只会让局面更糟。
门外的人似乎还在犹豫:“刚才我听见……”
“没什么。”男人的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抖,却努力地试图平稳下来,“就是点家务事。谢谢关心。”
阮云琛手指稍稍用力,老人被迫站稳了些,却低着头一动不敢动。她的眼神从他脸上扫过,转而看向女人??后者抿着嘴唇,眼睛里泪光一闪,却拼命忍住了。
阮云琛的心里生出一阵莫名的烦躁。
“抱歉啊,”女人说,“吵得有点大,打扰了。”
门外的人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男主人却补了句,嗓音沙哑:“不好意思,真是打扰了……没事的,真的没事。”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一下子泄了气,目光低垂,整个人颓然地靠在墙上。
门外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声轻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屋里安静得像是一根细线绷在空中。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年轻男人靠在墙上,手臂松弛下来,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低垂着头,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没有抬手去擦。
“走了……”女人轻声开口,嗓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没走。”阮云琛的声音像是一道冷冰冰的刀锋,在死寂中划开。她的手指已经搭在窗框上,掌心贴着冰冷的木料,目光却落在房门的位置。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门把又被轻轻转动了一下。
“咔嗒”一声,门板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谁??”男人猛地抬头,声音紧绷得像一根快要断裂的弦。他的话还没说完,门便被推开了,露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普通的深色外套,手里拎着一把折叠伞。他站在门口,目光在屋内扫过,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廖致远。
阮云琛心里一惊,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她松开了老人的胳膊,脚尖轻轻一勾,借着窗框用力一撑,整个人无声无息地翻了出去。
外头的风很冷,窗外是堆满废弃杂物的小巷,夜色浓得像是一层厚重的幕布,把所有的细节都掩了个干净。
她一只手撑着窗台,身形贴着墙壁,耳朵紧贴窗框,听着里面的动静。
“打扰了。”廖致远的声音低沉,透着不动声色的试探。他走了几步,站到屋子中央,目光在每个人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然后落在地上的一片木屑上。
地面上还有一滴血??刚才男人手腕擦破时留下的。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地板,却开口问道:“我听到这里刚才有些动静,是出了什么事?”
年轻男人的身体僵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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