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十九回上薛氏来京双姝和契(1 / 2)
秦雪道:“掉包计这个桥段,我也很不喜欢的,曲折是够曲折,冲击也很冲击,但就太落了下乘。”
黛玉将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看向秦雪,道:“虽然我不能将我前世最后那段日子的故事讲给你听,但出言驳一段假故事应当还是可以的。你说的这故事虽然可以自圆其说,却有一个关键处不通??外祖母与凤姐姐等虽然极疼爱宝玉,却也不曾视我为草芥泥灰,这并非是我自恋,实则我笃信她们不会对我如此狠心。即便是宝玉那里已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候,实在非‘冲喜’不可解,外祖母也必定会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否则等宝玉醒转过来、重拾了神智,到时知晓前事,又是如何?再者,此等‘偷龙转凤’、‘李代桃僵’之法,不仅伤了宝玉和我两个人的心,且说宝姐姐的心又是如何?我看姨妈就不会答应,姐姐自己也绝不会答应。”
秦雪听黛玉说得如此笃定,受到这种积极的情绪感染,不由地也看向她。
黛玉轻声道:“宝姐姐虽然平素豁达平和,却也实在是个骄傲之人。以前不大察觉,但现在我置身事外,细细想来,其实宝姐姐内里与三妹妹是一样的。都是一身的才学与抱负,胸襟开朗,只是被女儿身所累,才不得不困守于内宅。只是……不同于三妹妹从不掩饰的不甘与锋芒,宝姐姐更懂得藏锋、守拙、知命、安身,从不肯显露一二。只有那一次她所作的‘螃蟹咏’些微显露出她讽刺世人之意,却又马上撕了。‘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实在是好句。我想,或许宝姐姐一开始确实对‘金玉之说’有所期待,但相处日久,她熟稔宝玉之性情为人,又知晓荣国府内里之情况,恐怕也不愿勉为其配。”
秦雪点头道:“确实,虽然宝玉有时候难免‘见色起意’,可这两个人根本不像是能吃到一个锅里的。我看书里写宝钗常常劝宝玉读书上进,还要被他骂好好的清净女儿不做,偏要‘沽名钓誉’,去做‘国贼禄鬼’呢。我虽然不很喜欢薛宝钗,可是也觉得她真是很有涵养,被这样说了,竟然还能保持仪态,没给他甩上两巴掌。”
黛玉听她说得有趣,笑道:“宝玉便是这样的。我从前从不肯劝他立身扬名,倒也并非刻意要逢迎他之喜好,只是二人心照,我深知他无意于此道,劝也无益,故此不愿勉强罢了。”
秦雪点点头,道:“听你这样说,我对你和宝钗的关系也明白得多了。我很敬重的一个红学家,姓周,他曾经讲说此书本意‘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是要为女儿家立书作传的,若是执着于认为宝钗害你,袭人害晴雯,分了善恶好坏、贤与不贤,那就立刻变了味,女孩子中间分了善恶,变成一半‘红’哭,另一半‘红’则要因为得逞而邪恶地笑了,更无所谓什么悲不悲了,这岂不是大误。”
黛玉是第一次听“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说法,只觉辞藻警人,一时竟然听住了,在心里反复回味其中的意思。
秦雪却拉起黛玉,道:“凭心而活,无怨无悔,前尘往事早就无所谓错对,走走走,试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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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薛家果然如约来拜。
薛蟠去拜见姨父贾政,薛姨妈自带了薛宝钗进内宅拜会王夫人。
王夫人挂念妹妹,一夜不曾好睡,早早便带了人等在厅里。
终于听丫头通传说:“姨太太到了。”王夫人便急步迎了出去。
王夫人和薛姨妈是亲姊妹,自当年分别出嫁后,这些年里虽也互有通信,却也只有寻常的问候之语,见面只不过寥寥数次,贾家迁居京城后,便不曾再见面。
此次重逢,小姐妹已变成老姐妹,感情却依然极好。
王夫人与薛姨妈两人相对而立,努力从对方华发间错、富贵雍容的模样中寻找昔日乌丝满头、巧笑倩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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