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76章(1 / 2)
街上人流如织,除去祸害后,陆陆续续有好些姑娘家在街口探着脑袋,面上皆是解脱与畅快之意。
纪珈芙冲在前头抻着脖子看,两侧的酒楼有打着蜀菜招牌的,亦有说各地菜系都有的。虽说几个少年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但仍要遵循医嘱,是以,纪珈芙最终在右侧的一家叫‘苗记酒家’的酒楼门口停下。
又是一日晴朗,门前迎客的伙计穿着灰色短衫,配着比甲,干净又利落,他脸颊有些泛红,气息亦不太稳,正攥着粗布擦额上的汗。
他抬眸恰好与众人的视线对上,眨了眨眼,伙计咧着嘴笑道:“贵客要用些什么吃食?快里边儿请??”
苗记酒家分上中下三层,一楼大堂是散客,可拼桌亦可独坐;二楼是些没有门的雅间,能清晰地听见里面食客的交谈之声;最顶层则是封闭性的雅间,东西南北各设两道门,一层共八间。
门上还挂着花笺,其上用娟秀小字写着雅间的名称。
伙计领着一行人径自上了三楼,推开了东边左侧的‘山憩’,又转身来对众人开口:“诸位贵客先进来坐着,这会儿楼里的客人有些多,后厨手忙脚乱的,小的这就去拿单子,贵客们先将菜点上。”
说罢,就掩着门退了出去。
这雅间隔音极好,光是掩着门,还未彻底关紧,就已听不见堂下的嘈杂声了,陶霁暗叹这苗记酒家应当花了不少心思来经营。
纪珈芙茫然:“他怎地将咱们带来这儿了?”
“也许......”柯浔言沉吟片刻,答道:“咱们方才在菜市口露了脸,这申昌郡应当有许多人能认出咱们,这位小哥气喘吁吁,也许是从菜市口赶回来的也说不定。”
纪珈芙恍然:“所以,咱们这是受到特殊待遇了?”
外面匆匆传来脚步声,有个穿松青色锦袍、做掌柜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屈指敲开了半指宽的门缝,站在门口问:“贵客,我能进来么?”
葛修清了清嗓子,喊:“请进??”
那人噙着笑进来,将点菜的单子递给离得最近的柯浔言,解释道:“方才楼里的伙计说有贵客亲临,我还不信,只好亲自上来一探究竟。”
“我是这苗记酒家的掌柜,诸位的事迹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我家东家说,若是贵客赏脸进楼里吃饭,楼里不收贵客们的饭钱,贵客们,要不现在点菜?”
苗记酒家......
林逸亭脑中响起那卖头油的货郎说的话来。
“这事儿奇怪,另一位姓苗的老爷爱女心切,那几日听苗姑娘说频频梦魇,便疑心自家女儿是不是被贼人盯上了,情急之下竟将女儿嫁给自家外甥......”
他一抚掌,问:“敢问掌柜,你们东家,是那位将女儿嫁给外甥的苗老爷么?”
掌柜的笑眯眯点头:“是,说来也是喜事一桩,姑娘原是不愿嫁给表公子的,但二人成婚后感情愈发好,这不,昨日刚派了人来告诉东家喜讯,说是姑娘已有孕两个月喽!”
他仿佛打开了话闸子般:“姑娘虽说侥幸没被掳走,但梦魇那几日是实打实地不对劲,咱们姑娘如今想起来都还后怕呢,东家对这事儿也是在意得很,如今听说贵客们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识,东家说了,若不是他生意忙,走不开,定要日日守在门口,等着贵客们登门。”
“咱们姑娘可是这城里一等一的才女哩!门口的花笺都是她想的名字,也是她亲自提笔,咱们姑娘也说了,贵客们端了贼人的老巢,处置了他们,于她便是有恩......”
众人原本对此事没多大感觉,眼下被掌柜这么一提,得知苗老爷与那位出嫁的苗姑娘如此感激,倒生出些许羞赧来。
柯浔言将点菜单子递给陆廷弈,指着他对掌柜道:“这位才是大功臣,掌柜的不如去问问他爱吃些什么?”
陆廷弈险些就要将头埋到桌下去了,掌柜的见他生得清隽又斯文,眼睛一亮,捧着一壶茶走去陆廷弈身边,动作熟稔地替他斟满杯盏。
他问:“小郎君平日里都爱吃什么?咱们这儿什么都有,今日的翘嘴新鲜,后厨婶子揉搓的糕点也鲜香甜软,小郎君想吃什么?”
“......”
陆廷弈正欲开口,又听掌柜问:“不知小郎君可有定亲?”
少年被吓得从椅子上‘蹭’地一下站起来,连连摆手:“我、我吃什么都行......掌柜的在、在说什么定不定亲的......”
众人亦是没想到掌柜会突然问这么一句,却忽地见掌柜笑着摇头:“小郎君莫要误会,你们从上京远道而来,自是个个儿出身矜贵,申昌郡虽说瞧着是热闹,这城里倒还找不出个家世匹配的女子来。”
“咱们这儿有个习俗,从前是用来迎那些大善人的。”
“申昌郡以前还有些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那些善人乐善好施,像咱们这苗记酒家,就会喊上几个姑娘家编织彩绦送给善人带走,以示感谢,因着那些善人大多都已成家有了妻室,或是已定亲,在这方面就没那么讲究......”
“当然也有些善人是还未成家的,如这般情况,姑娘们则是将彩绦里的红线抽去,断去女子示爱的那根红丝,只留剩下的丝线编织。”
掌柜摸一把下巴上的胡须,道:“小郎君若是没定亲,自然用不上那根红线了。”
陆廷弈听明白后,神色稍松,又忽地绷紧嘴角,问:“那......只有我有么?”
他飞快地抬眸看向其他人,明显不想独揽这份功劳,掌柜活了半辈子,人精似得,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掌柜道:“诸位都是大功臣,你们瞧着关系极好,自然是每人都得一条以作纪念,听说诸位还住在驿站,驿站虽大,那屋子到底是简陋了些,不如住进苗记客栈?”
他如此热情,众人心知这顿饭结束,钱袋里的银子未必能给得出去,是以,便也不想再占苗家的便宜,都纷纷出言婉拒。
掌柜也不好逼迫他们,只得点点头,笑道:“那便请小郎君点菜吧,那些彩绦编织好后,我会派人送去驿站的。”
陆廷弈只好匆匆扫了眼点菜单子,想着同伴的口味点了些菜。
约莫两刻钟的时间,菜肴总算是上齐,纪珈芙率先举起酒杯:“来,让我们一起敬陆大侠!”
陆廷弈被说得不好意思,连喝酒时都呛了嗓子。
夹了道肉丸塞进嘴里,傅书芩偷偷瞄了几眼少年们,不知想到什么,竟‘扑哧’一声笑出来。
“傅书芩,你笑什么呢?”葛修吃得满面通红。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傅书芩掩唇,小声开口:“没什么,就是想到话本上说的,什么蜀山四侠,江南四侠的......”
“你们四个......”傅书芩耸着肩:“不如叫国子监四侠......”
柯浔言挑眉:“那葛修呢?”
葛修?
傅书芩颇有些嫌弃地看一眼葛修,嘀咕道:“他那夜睡得那样死,你们都把咱们几个救回来了,他还晕着,话本里有鬼见愁,我看......不如叫他葛见愁!”
她补充道:“姓葛,让人一见他就发愁!”
雅间默了一瞬,下一刻,葛修刚喝进嘴里的酒‘噗’地一声吐在自己的衣裳上,他没好气地瞪一眼傅书芩,嚷嚷道:“我那是被迷药迷晕了!否则以我的身手,那俩人定要求爷爷告奶奶的被我一通好打!”
林逸亭被逗得忍俊不禁:“若你在场......是能拖延些时间。”
“因为,”他朗声笑道:“你皮实得很!”
“好啊!”
葛修作势要去打他:“你敢笑话我,小心我夜里请老神仙托梦,叫他不准某些人去你梦里!”
林逸亭登时红了脸,偷偷去瞄坐在对面的庄之茉,不料庄之茉比他更不自在,一张小脸都快埋进面前的瓷碗里。
“行了行了,”谢?出言打断:“再不吃,菜都凉了,咱们就当留在此地养伤,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去做什么?”
林逸亭轻咳一声,收回落在庄之茉身上的视线,附和道:“就是,先吃,先吃。”
用过饭后,掌柜果然等在楼下,亲自守着柜台,不愿收众人的银钱。头一回吃不要钱的东西,众人觉得不好意思,却也盛情难却,只得顶着掌柜与伙计异常热情的目光出了苗记酒家的门。
回了驿站后,谢?发现大理寺的官员已收拾好了包袱。
见世子爷看过来,那位司直连忙上前:“世子,此案已结,我们没有理由再多待,世子可有话要带回上京?”
先前那封寄去上京的信,谢?的确有夸大的嫌疑,他那时极恨陶霁被他们下了迷药掳走,是以,掺了些报复的心思才将信写下。
如今陶霁还好端端的,谢?忆起自家那个将规矩挂在嘴边的爹和事事做得妥帖的母亲......
“你若见到我爹,”谢?开口:“告诉他,我没事,等着我回去再气他。”
他不愿父母在之后的日子里担惊受怕。
司直听清最后那句话,面色一僵,半晌,道:“明日一早出发,那便先祝世子与同伴路途顺利。”
隔日,大夫又登门替少年们看伤势,许是沾了酒的缘故,林逸亭腹下的伤口有些发痒,柯浔言的背后亦是。
接下来的日子里,少年们还真就像模像样养起伤来。
谢?倒是无事,是以,他便借着这个机会与陶霁出门闲逛。
中途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卫家被抄后,卫老爷不见踪影,众人本以为他被谁带走,不曾想,衙役最后一次去卫家时,竟在祠堂后面发现了卫老爷的尸体。
他手里抱着卫大奶奶的牌位,一条白绫悬在祠堂后面的古树上,自缢而亡。
消息带回来时,众人都有些唏嘘,从卫晋的反应来看,他与提花娘子勾搭在一处时,卫老爷是不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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