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夜梦难醒(1 / 2)
如今已经十一月十三了,只是今年的雪晚些,还没有下过。
寒冷的西北风夹杂着沙土,打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即便是这样的天,偏房的灯还是孤独地亮着,与漆黑夜空中闪亮的盈凸月相伴,一个为刻苦的读书人送来光明,一个为归路上的行人送去清辉。
按理说一日一日地苦熬,书总该是越读越薄,可段之缙翻来覆去,只觉得书愈发厚重,做了无数的时文,总是差点火候在。漂亮的排偶,也不是做不出,典籍史论用得头头是道,再妙的金石珠玉,叫段之缙一堆砌,细细品来还是死东西,用他自己的话说则是“铲子切菜??不地道(抵刀)”。
拿着自己熬夜做出来的八股文递给秦先生,秦先生每日看他写的这些东西也是头疼,“缙儿,不是为师说你,怎么章籍典故没少用,朱子教训也没跑偏,就是……就是……”秦慎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最后灵机一动一巴掌拍上脑瓜子,“不像是人写的!”
屏风后忍耐的笑声传出来,真叫段之缙无所适从,“先生,我自己也知道,可是改了无数遍,还不对味儿。先生,学生想听听您的经验之谈,这东西,是勤学苦练能练出来的吗?”
秦慎之抽搭两口烟枪,吐出一圈一圈的白雾,“为师看你的文章,少说也有几十篇了,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吗?”
“愿听先生之见。”
“你根本不适合写排偶。”他面上一片严肃,烟斗点点纸上的散句部分,含着一丝欣赏,“可圈可点。”然后烟斗嫌弃地点了点排偶的部分,表情难以形容,“不堪寓目之作,看得为师都难受。”
段之缙心中发紧,“可是先生,您不是说排偶在科举考试中更占优势吗?”
秦先生被自己的烟呛地咳了几下,哑着嗓子回道:“好酒不怕巷子深,好文章却怕传不出去。为什么那么多雄文被庸碌之词埋住,就是因为阅卷的人有可能连个秀才都不是。你要知道,县官县官,父母之官,每天忙里忙外的那么多事儿,哪有功夫去看你们这些小小生童的卷子?叫底下的师爷看看得了。那些师爷是什么水平?有的水平只够认字,看见这篇文章里的生僻词汇多,他就觉得是好文章。有些人的水平也就是读过了四书五经,连朱子教训有那些都记不清楚,瞧见标新立异之说便惊为天文,读不通你文章里的意思,因此选些看似华美的卷子上去。”
段之缙若有所悟,“那先生的意思是?”
秦先生故作高深地捋了捋胡子,“为师的意思是,既然要投机取巧,那就彻底地抓住这次好时机!安平知县李显光,二甲进士出身,要说秀才不是人人都有真才实学的话,进士可不能弄虚作假了,他为人又清正,视取士为第一等的朝廷要务,全县少则小一百份,多则几百份答卷,他都亲自看,亲自阅,若你能将散句练到浑然天成,他看了之后未必不能替你传出声名,倘若能叫德平府知府和淮宁学政听闻,那便有几分把握让他们特意去找你的卷子看。知府和学政,也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只要你的题目的确解得好,就算不能名列前茅,也必不会叫你落第。”
原来如此!
段之缙站起深鞠一躬,“学生佩服!那学生日后勤往这个方向攻!”
秦先生瞧他气势十足,没有一点儿畏难的神情,满意点头,“有志者事竟成。以你现在长进的速度,只要能够熬过这段日子,县试必中!只是要小心,行百里者半九十啊。”
一番语重心长的劝告,叫段之缙松快下来的心又绷起来,现在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前方路漫漫,不但要把史书全通下来,还有研究知县多年的行政思想和出题偏好,任务实在是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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