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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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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勉......

这个名字听来久远,远到好像已是前世之事。俞思看着尤清音,轻轻眨了下眼。

尤清音凑上去问:“阿姐想见他?”

见他......就凭自己如今这副摸样吗?病至膏肓,甚至不如行尸走肉,骨架包裹在皮肉之下,不过一具尚可呼吸的白骨罢了。

俞思摇头,额前一缕发丝垂下来,恰巧落在眼尾,像是一行落不下来的泪。她看着阿音,这个几乎与自己共生的表妹,自己与她一同从明州家中走出来,却只得如今下场。

大概是人之将死,魂灵感应,万语千言想说,却已不能言语。她只能长久地看着阿音,过往所有都在脑中走马灯般闪过,她想起很多,想起明州家中自己抱着皮开肉绽的阿音痛哭,想起入宫路上风雪交加,也想起初见卫勉那一日,春日宴上千般颜色,都不抵马背之上少年郎意气风发,长发高束,回首时眼尾一抹清浅得意。

那是她与卫勉的初见,情之所起,不过一时日光投射,春风拂面。

可是那时,她已是俞美人,是宫人口中的宠妃,与他隔着万般不可能。

俞思终于闭眸,在无边的混沌中想起来,十七岁入宫那年,陛下已近五十,垂垂老矣,令她恐惧。

采选那日正遇冬雪,她穿上母亲亲手所绣的衣裙,发髻上零落雪粒,恰与离家前日父亲回来时,身上堆积雪色一般。

她记得母亲在灯下落泪,也记得父亲匆忙归家,来不及抖落身上雪花。采选的队列很长,长到俞思面圣时,肩上已经堆满雪花,她小心翼翼行礼,作答,然后谢恩,跪下时双手伏地,十指陷进刺骨的积雪里,深深叩头。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父亲,想起父亲劈头盖脸那一句:“我们生养你一遭,总是盼着你好。你当知道,此次能入采选,是我与你母亲托了多少关系跑了多少路才换来的。”

是啊,这是父亲母亲的希望,是他们为自己选的前程,她怎可辜负,怎能辜负......

很快,册封旨意降下来,连同侍寝的旨意,沉甸甸被俞思捧在手心。

那一夜,甘露殿里,她在天子面前跪伏,赤条条与他共枕。寝殿之中,烛灯群燃如同白昼,刺眼的光亮中,俞思几乎不敢睁眼,床榻软锦刺骨,她只觉得害怕,觉得恶心,等到陛下靠近时,无法忽视的衰败气息传过来,险些作呕。

圣恩如山海,浪潮接连打在她身上,连喘息的机会都不肯施舍。她生涩又固执地迎合着,唯恐陛下不悦,唯恐辜负父母栽培。

深宫长夜难熬,好在天明之后,还有阿音陪在身边。再后来怀上龙嗣,她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和阿音终于有了活路。

只是她不知道,那并非活路,而是死局。

天子至尊,从来只将她视作玩物。欢喜的时候极尽呵护,厌弃的时候不带半分犹豫,甚至不愿深究原因,只把一切怪在她的头上,将她,连同那个孩子,都冤死在巍峨宫城中。

心头的恨,早被漫长日夜磨平。病重至今,她也终于看开,其实当初害她之人,并非挽秋,也非崔婕妤,而是......

是那高坐权力之巅,主宰天下万民生死的天子。

圣裁之下,无非刍狗。

可这一切,她却不能告诉阿音。留些仇恨的种子,或待自己走后,能撑着她在这宫中求生。可她不能教她去向真正的罪魁祸首复仇,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一生短暂,回忆也只片刻便可看尽。俞思仰面躺在床上,终有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打湿眼尾一缕发,紧紧贴在脸上。

回忆最末,她又看到春日宴上,少年郎策马疾驰,击中一球后朝自己转过来,眼尾得意之色被压抑。只一瞬,她几乎看到那少年郎的魂灵深处,看到乖顺沉稳的面目之下,深刻澎湃的生命被死死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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