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厅堂里更静了。
府里如今都听说,大姑娘正在和夫人抢管家权,就是谁也没想到,大姑娘会堂而皇之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相逼。
季氏一身素色衣裙,端坐上首。
她容貌秀美,哪怕只是脂粉薄施,也难掩动人风姿。
顾知灼与她目光相视。
季氏进门时,顾知灼也就六岁多,她管了这么久的国公府,手底下收拢了不少忠心的管事嬷嬷,把持着内院。
守孝的这几年,兄长跟着叔父驻守在北疆,她在府中,被捧杀地无知娇纵,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跟个睁眼瞎似的。
上一世,噩耗连连,她甚至都反应不过来,以至于步步失了先机。
“母亲。她含笑道,“是账目还没有清理好吗。
她笑得可爱,颊边露出了两朵梨涡,姿态上毫不掩饰咄咄逼人的态度。
“灼姐儿,季氏朝她招了招手,亲昵地把她叫到身边,温言道,“不是母亲不让你管家,只是你从小到大,从没有学过这些。连府里上下这么多人,你都没能认清,这如何上手?这样吧,我每日理事的时候,你过来听听,等过些日子,再接手也不迟。
她语气温婉依旧,就像一位真心为了女儿在考虑的母亲,见顾知灼没有支声,她又说道:“花木房不错,先给你管着,好不好?
花木是府里最无关紧要的事情之一了,没有油水,管来管去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季氏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含笑道:“咱们花房里今年养出了好几株姚黄和醉杨妃,品相都极佳,等过几日,你带去宫里,就可以在皇后娘娘的花会上独占鳌头了!顾知灼愚蠢,又爱张扬,最喜欢露脸的事,用花会做鱼饵,应当能说动她。
“是,母亲。
顾知灼屈膝应了,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内管事们大松一口气,大姑娘这么大阵仗的来讨要管家权,她们还以为府里会有一场明争暗斗,结果,夫人三言两语就给哄好了。
大姑娘还是太嫩了些。
季氏一脸欣慰,说道:“万嬷嬷,你把花木房的账册拿来。
她说完,顾知灼抬手就把季氏手上正在看的账册拿了。
“这不是……
季氏刚要说话,又忍住了。
账册在顾知灼的手中翻得极快,一页一页,几乎每一页都停留不到三息。
这哪里是在看账!而且顾知灼从前连账本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吧?季氏嘴角微弯,她端起茶盅,慢悠悠地用茶盖撇着茶沫。
顾知灼把账册翻完了,她啪得一声合上,幽幽叹声道:“母亲看来并不擅管家。
什么意思?
“一月,府里统共采买了一万两千斤柴炭,共计二百八十两白银。
“去岁十一月,府里采买了三万斤柴炭,三百二十两白银。
“大姑娘。管着采买的是白昌家的,她出言道,“今冬大寒,备下的炭火不够,临时加买了些,炭火还涨了价。哎,这日常开销,年年都是不一样的,价钱时时都在变,您不当家是不知道。
顾知灼问道:“往年,三万斤柴炭能过一冬了吗?
“能。白昌家的道,“所以,奴婢就按例买了三万斤炭,谁料,今冬连连大雪,备下的炭到十二月中就用完了,京城里的炭火都卖完了,只能去别地买,价钱就贵了。是奴婢疏忽,没能把差事办好,多花了几百两银子。
“这也不能怪你。季氏温言安抚道,“天有不测风雨,乍暖还寒也非人所能预料的。你管了采买五年,从未出过岔子,我是看在眼里的。
白昌家的抹了把眼泪,感动连连:“多谢夫人体恤。
顾知灼打断了她们的主仆相得,面不改色道:“去冬一季,安国公府用炭共三万一千斤,宁王府用炭三万五千斤,定远侯府用炭两万八千斤……
“咱们府人口最少,三房去冬更是没在府里住过,呵,这炭用得倒是比哪家都多。
白昌家的面色一僵,眼神有些游离,她咽了咽口水:“姑娘,一月买的有些多了,炭没有全部用完,这不,平日里还要用嘛,炭这东西是放不坏的。
“收哪儿了?
“收、收庄子上了。
“恰好我也闲着,你带我去瞧瞧。
季氏打断了她问道:“灼姐儿,你怎知安国公府他们用了多少炭?
顾知灼笑容得体道:“母亲若不信,咱们一同去安国公府问问。
季氏没说话,她疯了才会去安国公府问他们一年用了多少炭。
“白昌家的,走吧!马上要入夏,这一万多斤的炭,万一没有存放好,天一热,冒个火星什么的,就不好了。
顾知灼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双凤眸锐利的仿佛能勘破她的内心,白昌家的支支吾吾的,回避了她的目光。
“所以,炭没了?顾知灼的声音陡然一厉,“还是,一月压根就没采买过,这银子你给贪了!
白昌家打个激灵,扑通跪了下来,脱口而出道:“姑、姑娘……奴婢是一时起了贪念,奴婢知错了。
顾知灼在季氏的下首坐下,她单手靠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慵懒闲适。
“仅这炭火一项,一冬就贪了二百八十两白银。她摇了摇头,叹道,“五年的采买,账还能算得清吗?
白昌家的
垂着头,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季氏,见夫人一脸的愠色,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怎么就被大姑娘给惊着,认得那么快呢!
季氏放下茶碗,几滴茶水溅到了她素白的手背上。
她的语气里略带了几分不快,说道:“灼姐儿,你说该如何处置?”
“三十板子,发卖。”
白昌家的突地抬起头,先是一阵暗恼,又冷笑连连,也就几百两银子,就要发卖自己?大姑娘的脸未免也太大了。
季氏摇了摇头,不忍道:“灼姐儿,白昌家的固然有错,但咱们身为主子,当待人宽和,不要总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这三十板子岂是好受的。”她的声音冷了几分,“更何况,白昌家的一家子都在府里,你把她卖了,要让他们夫妻,母子分离不成?”
“如此,实在枉造罪孽!”
“你戾气太盛,喜怒无常,该当反省了。”
果然,夫人是想保下白昌家的。内管事们都没有任何意外。
白昌家的面露得意,她是夫人的心腹,大姑娘想拿她来立威,也得看夫人答不答应!
“母亲说得是。“顾知灼欠了欠身,紧接着,话锋一转道,“就是吧,太祖皇帝当年曾同时腰斩了三十位贪腐官员,他们中最多的一个也就贪了二百两白银。母亲是觉得太祖在妄动杀念,需要反省?这话,您在府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到外头,那就是一个大不敬之罪!”
季氏眸色幽深。
顾知灼慢悠悠道:“女儿也就这么一说,如今是母亲管家,女儿自当听母亲的。”
她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底下白昌家的,还有一众神情各异的管事嬷嬷,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母亲说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季氏:“……”
白昌家的是她的心腹。
季家在前朝是大族,簪缨世家。
但是,太祖和先帝两代君主压着季家人不准入仕,如今也就只剩下“书香门第”这四个字,当年她的陪嫁不多,陪房更少,白昌家的不是她的陪房,而是她一手提拔从顾家的家生子中提拔起来的。
要是她连白昌家的都护不住,府里以后还有谁肯再听她的,怕是都得倒向顾知灼。这么一来,她和顾知灼的这场交锋,就彻底输了。
她必须得保住白昌家的,只有这样,府里的才不会人心涣散。
季氏捏住了袖口,有了决定:“灼姐儿,白昌家的在府里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罚半年月例。”
白昌家的心中大定,赶紧磕头:“奴婢认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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