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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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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铜的烛台被掀倒在地,大部分蜡烛都从中断折,像被砍下来的脑袋,唯有一根烛芯勉强相连。纸笔散了满桌,洒着斑斑的墨。床边有个鎏金的水盆,里面吐了什么东西。床幔后面有个人影,缩得那么小,随着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而轻微地动了动。

“皇兄……”明绰唤了一声,轻轻地挑开了床幔。

萧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紧紧地皱着眉。身上只有一件中衣,被冷汗黏在了身上。披散的长发覆在脸上,沾得凌乱。他没应,好像根本没听进是谁进来了。明绰跪坐到床边,伸出手,给他把汗湿的长发从颊边捋开。萧盈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似的,突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太大,明绰没忍住“嘶”了一声。有那么一会儿,萧盈好像完全认不出来的人是谁,眼底一片血红,带着明绰从未见过的恨意。她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他像一头潜伏起来的野兽,攒着劲,连呼吸都不舍得浪费力气,直到明绰又叫了一遍“皇兄”,萧盈眼中才浮起一阵恍惚,慢慢地松开了手指。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很哑,明绰险些没认出来。其实她从来没有撞见过萧盈发病的样子,往日里都是知道他病了再去探望,他最多是脸色差些,身上的药味浓些。见到他这样,明绰一句话都还没说出来,眼泪已经先下来了。

萧盈的眉头皱得更紧,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别哭。”

“皇兄,”明绰的视线落到萧盈微敞的衣襟上。她记得宋夫人说过按摩哪个穴位来着可以缓解,可是哪一个呢?她根本一窍不通,一时急得只是落泪,又问,“你哪里难受?”

他哪里都难受。心脏每跳一下都像是要炸开来,呼吸间牵扯着摸不到的痛处,早些时候还只是轻微的刺痛,到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手臂了。恶心,冷汗出完就是呕吐,现在眼前都是花的,看不清她,却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太医施过针了,没事。”

明绰吸了吸鼻子,环视了一圈,又小声问他:“皇兄,含清宫里的人呢?”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盈没忍住露出了一个苦笑。明绰这么问并不是因为含清宫没人,恰恰是含清宫里人太多了,但一张面孔她都不识得。任之不见了,那个总是偷偷在滴漏上做手脚、好掩饰她的迟到的圆脸宫人也不见了。明绰走进来,感觉整个含清宫伺候的就只剩下了宋夫人,可是来来往往的生面孔却比原先多了一倍还不止。

明绰抿紧了唇,几乎挨到萧盈耳边:“是太父吗?”

萧盈看定了她的眼睛,好一会儿,动作非常微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轻轻握住了明绰的手:“姊姊呢?”

“她跟太医在偏殿。”明绰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该把宋夫人去上阳宫哭求一事告诉萧盈。但萧盈看起来似乎放心了,意识再次模糊过去,口中喃喃了一句什么。明绰把耳朵凑到了离他的唇很近的地方才听到了他说的话:“不要让他们带走她……”

“谁?”明绰问他,可是萧盈又不说话了。他整个人蜷缩得更紧,握着明绰的手,拽着她,贴在自己的胸口。明绰能感觉到手背抵着他的发烫的皮肉,心脏隔着一层,跳得很急很快,更多的冷汗从萧盈额角渗了出来。

明绰转头,再次环视了一下寝宫里像是被贼人洗劫过的情形,心里莫名沉沉地坠了一下,像是从阶上下来时一脚踏空。

又有脚步声从殿外传进来,一个脸生的婢女手里端着药走了进来。她一眼就认出了长公主,先行了礼,再奉上了药。明绰端过来先闻了闻,确实是萧盈身上一直带的那种味道,便轻轻地推了推萧盈,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抓握里抽出来。

“皇兄,”明绰小声哄他,“吃药了。”

萧盈一时仍未醒,明绰很有耐心地在他耳边轻轻呼唤了好几声,他才又呼出一口气。人清醒一些,眼睛却不愿睁开似的,痛苦地翻过脸,埋进被衾,似是怕光。明绰把药端近一些,又说了一句:“皇兄,把药喝下去就没那么难受了。”

萧盈闻到熟悉的味道,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明绰一眼。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躺在那里,就像一只无奈而甘心的鹿,不愿喝药,但只要明绰真的喂,他也会喝。这一眼依稀似曾相识,明绰端药的手突然一抖,往回缩了一下。

不对,皇兄不愿喝药绝对不是因为怕药苦。

明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脸生的婢女,她站得远远的,姿态恭敬,低着头,看也不往这里看。明绰转回来,看着自己手里的药。小小一碗深褐色的液体,却像一碗看不到底的深潭,映出了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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