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又见郑二郎(1 / 2)
回到许宅后,已经是日落时分。院中微风轻拂,带来了一丝凉意。沈知微走进内室,关上门,将外衣挂起后静静地倚在窗前。案头琉璃盏里养着的菖蒲新抽了嫩芽,水面上浮着片海棠花瓣,许是晨间表妹来时落下的。
从郑家回来的这一路上,沈知微脑海中一直萦绕着为郑文秀设计的服饰,尤其是那套绿色裙装配墨绿重磅真丝宽腰带扎大蝴蝶结的设计。这其实是她的一次浅浅的试水,看看大唐时下的淑女们能否接受这样一种从未有过的服装设计方案。没想到大唐人民的包容能力超乎想象,大家不但欣然接受,还能提出独到见解,并加以点评升华。
沈知微感到无比兴奋,心中那股潜藏已久的野心似乎在这一刻迸发了出来,像朱雀大街胡商卖的焰火,咻地窜上天际炸开万千星子。她要有一天,能走出这座院落,走向更广阔的天地。然而作为一个两世加起来已过几十年的成年人,她深知,虽然大唐民风开放,但毕竟处于封建时代,不能过于激进,她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眼下,沈知微在许家的庇护下,勉强算有尺寸安身之地,未来她要以每一针每一线、每一次细致的设计,稳稳地裁出属于自己独立的天地。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这日午后沈知微正在设计一名金吾卫玩偶,她回忆起那天在郑府,郑二郎的儿子明显对武将玩偶更有兴趣。那孩子抱着玩偶在前厅里蹦跳,险些撞翻郑明朗的茶盏,倒让严肃的刑部员外郎露出难得的笑容。也是,谁小时候不想象自己身手高超,没有个快意江湖侠客梦呢?正在琢磨金吾卫要不要搭配一名‘吾卫犬’,忽然有婆子来通传,说郑家二公子郑明晖来访,舅父请她也去前厅一见。沈知微微微一怔,郑二郎?这位国子监录事,素日里温文儒雅、恪守礼节,却在此时请求见她,不知所为何事。
沈知微心中不由得一阵狐疑。大唐虽讲究礼仪,但外男拜访家中,内眷若无事宜是不轻易出见的。如今,郑二郎能特意要求见她,必定另有缘由。她抿唇起身,对镜理一理鬓发,披上一件淡紫色外赏,缓缓走向前厅。裙裾扫过廊下新开的小花,惊起几点露珠。
前厅,郑明晖正端坐在客位上捧着青瓷盏饮茶,听见环佩微响,抬头一眼看见沐着春晖款款行来的沈娘子。她今日穿着月白齐胸儒裙,外罩淡紫色袖衫,衫角用银线绣着卷草纹,日光一照便泛起星点波光。披帛如练,在身后迤逦如月华倾泻。发间点缀一朵和袖衫同色,尚未盛放的芍药花,花苞上似还凝着晨露,素净且端庄。郑二郎心头不禁一动,脑海中浮现李白的诗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转眼,沈知微步入内室,她首先向坐在主坐的许谦行了一礼:“舅父。”许谦捻须点头示意,目光温和地看向郑明晖。沈知微又向郑明晖一福:“郑郎君,不知郎君此来,有何事吩咐?”
意识到刚才自己思绪漂浮的郑明晖早已端正仪态,垂目叉手行礼道:“沈娘子,打扰了。”说完抬眼看了看微笑的沈知微,略有点羞赧,说:“实不相瞒,那日小娘子拜访寒舍时赠予犬子的玩偶,他甚是喜爱,日日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他顿了顿,又无奈道:“然而,犬子天性活泼,前些日子与其他小郎君一同玩耍时,曾将那玩偶拿出来炫耀,没成想被人抢了去。”
沈知微微微一怔,心下了然。原来如此,那只玩偶被他人抢走,想来郑家不可能因为一个玩具与对方交涉。沈知微思索片刻,郑二郎继续说道:“孩子很是伤心,家中虽然与对方有些交情,但也不便去要回。本想买个类似的,谁知哪里也没有如沈娘子做得这般惟妙惟肖的玩偶,小儿啼哭不止,今日更是发起了热,实在不忍他伤心。因此,某冒昧地恳请沈姑娘再做一只,不胜感激。”说到此,他深深鞠了一躬。
沈知微轻轻侧身,微微避开了郑二郎的行礼,道:“郑郎君勿忧,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她略一沉吟,接着说道:“既然上一个玩偶被他人所夺,那这次何不做一件不一样的?不知家中小郎君有何特别喜好?”
郑二郎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道:“太感谢沈娘子了。犬子崇敬祖父,又顽劣喜爱武艺,不知能否将礼部威严与武道结合…”他一边说,一边再次露出些许羞涩,低头行礼,“实在是郑某挑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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