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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浴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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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芳心顺手取下了墙上挂着的藤条,藤条刚捡来时还有许多叶子,这些天打穆尚文打得多了,叶子也掉光了。

他向来是个严苛的师父,较之随和愉悦的刘洪生,徒弟们都与他不亲;即使是承蒙他抱养之恩的席秉诚、席玉麟也是一样。

幼时恐怖的记忆大都和席芳心相关:躺在高高的条凳上,席芳心坐住他的一条腿、抓着另一条腿的脚脖子,一直按到地面上去;扎马步扎腿抖,席芳心在一旁拿着鞭子不许起身;顶碗时把碗摔碎了,当众脱光裤子打屁股,周围一圈小姑娘围着看......那时都不清楚师父具体长成什么样子,挨近师父的时候,眼中总有泪水。

席芳心抽背书比现在席玉麟不知道严格多少,用的不是戒尺,是竹鞭;打的不是手心,是手指。某次打到他五个手指都肿起来,席芳心忽然把他抱到腿上,说:“所有徒弟中,我对你期望最高。”

太近了,近到席玉麟透过眼泪都看清了席芳心脸上的细节,眼皮上有一颗痣,眼瞳是古井无波的黑。幼失恃怙,哪里被大人抱过,当下很僵硬地别过脖子。

席芳心遂把他放下来,想了想说:“去涂点药。”

再大了便可以学戏,他的许多角色都是和刘洪生学的。刘洪生从不拿戒尺竹鞭藤条一类的东西,只拿个大鼓,排戏的时候很方便;有时就把他抱到鼓上,让他踩着玩。

“我听玉麟的指挥!”

席玉麟咚咚咚乱蹦,哪称得上什么节奏;刘洪生反应却很快,真能把每一个字都卡到他毫无规律的鼓点上,唱《思凡》:“一个抱膝舒怀,口儿里念着我;一个手托香腮,心儿里想着我;一个眼倦开,朦胧的觑看我??惟有布袋罗汉笑呵呵,他笑我时儿错、光阴过!”

路过的席芳心听了,端着搪瓷杯,越过窗子看是怎么一回事。

席玉麟赶紧跳下鼓躲到师叔身后。

不知是年纪大了打不动了,还是年纪大了心肠软了,席芳心现在已不再这般教学生,只在下午时分出现、指导剧目,连基本功都不亲自盯了。那些学生心里的席芳心是什么样的?沉默的胖老头,视察时会端着那个掉漆的搪瓷杯,给出几句毫不留情的评价。还不如大师兄和席师兄可怕。

放下藤条,席芳心又道:“长记性!拳头的问题和你讲过几次。除此之外,膝盖不要一走一打弯,笑的时候嘴张大,不要咬筷子笑……看看,说了你又知道,习惯却还没改过来。”

“是。我再去琢磨。”

席玉麟刚才小心翼翼把脸上的颜料揭掉,顺带挑破了水泡,把泡皮盖回去防止感染。红白相间的肤色、黄褐的碘酒地图版块似的分布在脸上,简直没法看,席芳心的语气又稍微软下来:“这个月不用上台了,工资就拿十块,替我去盯着那些学生练功吧。”

“是。”

他低着头等了会儿,意识到席芳心的话说完了;抬头看,席芳心已经披上大衣,似乎是要出门,头上还戴了根不知从哪儿来的点翠簪子??那应该不是要出门,他只在没事的时候自己戴着玩儿,很少让别人看见。

席芳心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各种女性化的物件,耳环啊项链啊什么的,那时候留长发戴着,还颇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美。现在么,席玉麟也觉对方没法看,转身便溜。

师父片刻不在,练功房的倒立的小孩儿也下来了、踢腿的小孩儿也不踢了,叽叽喳喳聊闲天,见他进来瞬间噤声。席玉麟搬个板凳在中间坐下,用腿把一旁的纸箱勾来,找出个宽檐帽挡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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