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2 / 2)
吴覆不知道怎么答。他只知道她忽然生气了,然后她要走。不,她不能走,她若是这么生气地走了,下次就不会再来了。
明明每天都期待着她来,明明好不容易等到她再来,明明刚才再见到她时第一反应是喜悦的,可为什么她来了,自己却对着她生气呢?
就连他自己,都弄不清自己为什么变得这样古怪。
为什么练字的时候,下意识重复地写“楼”这个字?为什么这么想见到她,可再见到她却要对她生气?为什么他每天都在等她来,而她却可以将他抛在脑后?为什么他的心上下浮动不安,而她却不受任何影响?
他不清楚。
这是他十多年贫瘠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孤单或死寂,仇恨或绝望,这些都是他很熟悉的情绪。可这种期待又不敢期待、渴盼又不敢渴盼、伸出手却又收回手的情绪,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清楚。
吴覆张了张嘴,只能重复了一遍:“……你别走。”
“我……我……对不起……”
楼月见吴覆道歉,心中的恼意消散了一些,但她还是想问个明白,“你到底生什么气啊?”
这个人,莫名其妙的。
吴覆抿唇,他恨不得将那些不得见人的情绪埋藏起来,可她偏偏在问。她在问,于是他不情不愿、咬牙挤出回答:“……你很久没来了。”
楼月:……就这?
“也就七天吧……”她还嫌七天太短了,没玩够呢。
而这话说出口,吴覆就抬眼望着她,那黑沉沉的眸子与肃冷的脸,竟难得被她读出了控诉的意思。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她只好道:“好好好……七天是很久了……”
“对了,那些书你看完了吗?有什么没懂的地方吗?”楼月说着看了看天色,“今天天色晚了,你若有不懂的地方,明天我过来讲解吧。”
但吴覆并没有不解之处,那几本书不过童子启蒙的书,字他都识得、意思他都懂得。
但她说明天要来。
于是吴覆皱眉、垂眸,像是真的被难倒了:“嗯……有许多不懂之处。”
楼月便应承道:“好,明日我来解答。”
一场无端而起的恼与怒,就这样在春日的黄昏中消散了。
楼月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兴冲冲地给吴覆讲自己在博望苑的事情。
“上次那匹不听话的黑马,这次我还是骑的它。它还没有名字,我就给它起名叫做翻墨。它浑身漆黑,无一丝杂色,就像墨汁倾翻一般。跑动起来时,好像一匹黑亮的绸缎。”
“还有,那些侍卫的骑术好厉害,可以一边在马上疾驰、一边张弓搭箭。”楼月说到兴起,一边比划起来,“就这样子,在疾驰的马背上站起身来……”
黄昏的日光,在寒柳院中投下最后一点稀薄的暖意,映照在少女的脸上。
讲这些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庞好像在发光。
她讲纵马时扑面而来的风,讲刚刚没过马蹄的浅草,讲林间被惊起的飞鸟、斜照入林的光……
吴覆安静聆听,看着她,想,她是这样开心。
他忽然为自己方才莫名的生气而感到羞愧。
他自己过着贫瘠死寂的生活,难道希望她也过着这样贫瘠死寂的生活吗?他希望她这样开心,希望她一直这样下去。
可是……可是……吴覆忽而捏紧拳头,可是他连自由都没有,他是这样弱小、是这样无能。他甚至都不会骑马。他甚至都没有读过几本书。他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
吴覆十几年的生命中,无时无刻都想要离开寒柳院。可此时此刻,看着夕阳的光铺满寒柳院、院中少女兴致勃勃的模样,他心中那想要离开寒柳院、想要自由、想要强大的渴望,远胜从前任何时候。
吴覆发誓,他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能够走出寒柳院,能够和她有朝一日并肩纵马。
楼月讲得口干,终于停了下来,却见吴覆长久地沉默。
她偏头看他,却听吴覆忽然开口,神色很是坚定,“其实那些几本书,我都看懂了。”
楼月疑惑:“那你刚怎么说有许多不懂之处?”
吴覆不答,只是道:“再给我拿些书来吧。不要童子启蒙的书了。”
他不想耍那些小把戏,他可以一直装作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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