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珠帘雾锁旧梦难遮(1 / 2)
大晋屹立一千五百年不倒,从朝堂到民间,人人无不拜服魏氏,遂有“魏氏皇族乃天神玄女之子”之传说。万国来朝,五谷丰登,不尽玉宇琼楼。没人会想到,这般强盛的皇朝会在一年内顷然坍塌。连今日之大周开国皇帝,昔日也不过大晋郎中将,忠君护国之典范耳。
也许真是昭明太子带来的厄运,大晋末年,前有旱涝,后有饥荒,再有落第举子起事,偌大的皇朝顷刻间灰飞烟灭。
郎中将披上黄袍,大笔一挥,国号骤改为“周”。
怀晴只觉手中的金叶子有些烫手,“现在扔,来得及不?”
裴绰斜睨而笑,讥讽道:“不如收下罢,毕竟是黄金。”说罢,他亦将先前寻得的那片刻有“昔”字之金叶,珍藏入袖。
见状,怀晴竟有些心安地收下金叶,心道:就算倒霉,至少拉上裴绰这么一个垫背的。
众人耽搁了一阵,眼见着日暮西沉,抚秋从不远处溪边打了水来,好歹让众人洗了把脸。怀晴瞥见裴绰洗净后,龙眉星目,冰骨雪魂,带有郁郁之色,便迎上去道:“大人,金叶是我扯下来的,玄女娘娘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罪大人您!”
裴绰冷哼了一声,权做回应。
芜夏拉了拉怀晴衣袖,小声道:“姑奶奶,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的惹公子爷生气!”
于是,芜夏展开笑颜,做了个示范:“爷,咱们眼下是原地歇息,还是照原计划,重新安葬颜父?”
话是芜夏问的,裴绰却冷冷看向怀晴:“按原计划。黄历上,宜安葬之日是今日,明日是大凶。今儿不能两遇大凶之兆吧?”
怀晴:“……”
看来,她把裴绰气得不轻。
众人备好火把,趁着天光未尽,加快脚程,便也紧赶慢赶,到了十里坡树林深处,停在了一棵高大的槐树下。此时,天完全黑了,火舌吞没火把上的芯子。
晋人都信鬼神之说,讲究落叶归根,哪怕国号换了,风俗也未变。客死他乡的人们,须得葬在槐树下,免为孤魂野鬼。
槐树下有泥土翻动的痕迹,一看便是怀晴葬“父”的地方。江流指挥着几个扈从挖土,雄赳赳地高声喊着“动作快点”,十分卖力。许是疲累,裴绰依着另一棵树。他半阖的眼帘下浮着鸦青,仿佛连树影都格外沉重地压在他肩头。
数铲土下去,众人很快便挖至底。
一块破烂的草席,已看不出原本的色调。众人齐声默念:“玄女娘娘,观音菩萨,天上诸神,我们没有不敬尸身之意。”江流胆子最大,扒开草席一看,瞠目结舌。
众人面面相觑,一声都不敢出,忙后退几步,给裴绰让出一个空位。
怀晴颇觉纳罕,紧随其后,定睛一看,方知为何众人不敢作声。
她亲手埋的白骨,不见了。
白骨为何会不见了?
怀晴专挑深夜时分埋白骨,未免被附近野狼野狗刨出来,她还撒了一圈驱兽药粉。谁挖了白骨?为何挖了如此不起眼的白骨?仿佛知晓裴绰会派人来挖白骨、重新入殓似的。
然而,等不及怀晴深思,裴绰双手抱臂于胸,挑了挑眉,看向怀晴:“你怎么说?”
怀晴气愤难平,厉声道:“是谁刨了我爹坟?若真查出,定将其十八代祖坟一并掘去!”
裴绰未再言语,反而冷笑一声,似是不信。
“当真!”怀晴恨不能当场把心掏出来给他看。若是她揪出谁坏了她的事,可不是刨祖坟这么简单的事了。
此时,江流神色一凝,转向裴绰,裴绰仍有闲情打趣,问道:“江流,你有何高见?”
“我觉得,是夫人撒谎了。”江流郑重其事道。
怀晴欲哭无泪,连江流都能想到的事,裴绰自然早就想到了,为何还不发落她?
哪知,江流一本正经道:“夫人为了接近公子爷,所费心思颇多!”
“哦?”裴绰都快被逗笑了。
“夫人知道公子爷好心,装作卖身葬父,好接近公子爷。说实在的,我见过多少心悦公子爷的姑娘,知道那些小心思,哪见过这样的?”江流一脸惊悚地看向怀晴。
平心而论,裴绰还未执掌内阁时,未显现出大奸大恶之相,所行之事也为国为民,颇有声望,加之长相俊美,一时也是京都世家最热的贵婿人选。直到裴绰成了阁老,本性暴露,清流世家们才避之不及。
“你竟如此处心积虑?”裴绰眼尾含笑,冰冷的气息却若有似无地笼罩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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