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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小城日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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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不野就站在街角,看着被夕阳抚摸着的那些漂亮的屋顶。街上车与行人都不多,倘若要走,车开得很慢,行人步履悠闲。

她一个人走太远了,徐远行不放心,一路追赶过来,看到她抬头看着夕阳。夕阳笼罩着她,让她看起来无比温柔。

他紧着跑几步,学着当地人的人口音:“你干啥啊?”是的,别怀疑,阿尔山人讲话就是带着这样热乎气儿的,近乎东北话的。

曾不野指着夕阳说:“你把太阳给我摘下来。”

“我看你像太阳。”

“那你给我买几个烤串儿去。我要烤鸡皮,酥脆的。”对面的街边烧烤,炉子还在冒着烟,上面摆着的一长串肉串儿滋滋冒着油。曾不野感觉隔着一条马路那油都能崩她脸上似的。老板叼着烟,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不时斜抬着眼睛看一眼经过的路人。

“我看你像鸡皮。”

“你去不去?”

“我不去。除非你跟我说清楚,你为啥跟赵君澜说咱俩在搞对象。”徐远行可真是入乡随俗,这才到阿尔山多久,口音已经与当地人无异。这会儿没别人,他可算是能跟曾不野掰扯一下了。

“你不去我去。”曾不野又饿了。那些鲜美的羊肉已经随着她逛小城消化了,现在她还得去干点好吃的肉串。

那老板看见她来,脖子向后一仰,意思是自己进去找地儿。

曾不野就走进这家小店,这才发现里面大有乾坤,坐了不少的人,听说话,基本都是当地人。她挑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很拥挤。

她去柜台拿了瓶小二,又快速点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烤鸡皮、烤鹌鹑、烤猪皮,可能怕徐远行吃不惯,给他来了大腰子、蚕蛹、羊肉串什么的。再来两个凉菜。她甩开膀子点,完全不担心会剩下。他们两个的饭量放在任何地方都能称王称霸。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单独吃饭。旅途已经过半,再过几天,他们到了漠河以后,曾不野就要提前跟他们分开。是的,法院白天通知她开庭了,她要回去做准备。但她没跟徐远行说。

出来这几天,像神仙过日子,没有什么烦恼。但烦恼本身并没有消失,它还在那。因为人类擅长自我欺骗,所以它显得无足轻重。不同的是曾不野看待烦恼的方式。从前事情没解决,她就会一直耗着,直到力竭了,事情解决了。这一天呢,她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事缓则圆。是这个道理吗?她不知道。

“喝点儿?”她说。

“喝点儿。”徐远行把酒杯推给她:“你酒量怎么样?”

“说实话吗?”

“说实话。”

“实话是发挥好的时候,我能一直喝;发挥不好,一杯倒。”

徐远行噗哧笑了:“真能吹牛逼。”

曾不野也皮笑肉不笑一下。

她实在很欣赏青川车队这种任性的活法,想在哪停下就绝对不走,这个突然悠闲下来的下午、黄昏和晚上,让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松了。神经松了,人就开始慵懒,慵懒了,就开始觉得满足。

“整点主食。”徐远行这一口阿尔山话真是顺溜,听的人心里很敞亮。曾不野重复了那个“整”字,也学他:“整点。”

“炒方便面。”

“行。”

俩人都伸手拿那头蒜,真是有十足的默契。这让徐远行觉得,命运诚不欺我,果然推给我一个跟我如此有缘的人。

“你也吃蒜啊?”他问。

“我又不跟你亲嘴儿。”曾不野说。

“…”

徐远行真的就翻了个白眼。曾不野这种没有什么性别特征的说话方式他简直太喜欢,天地旷野养成了他粗犷的性格,实在受不了被约束。有时跟姑娘说话格外注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以免让别人觉得不舒服。曾不野这人说话比他还野,她说话野,但是不下流。这太难得。

炒面是用长方铁盘子端上来的,这正合曾不野心意。她格外吃不了那些用小碟子小碗装着的东西,不为别的,她食欲好的时候饭量极大,那些小碗小碟子太繁复,她看着就觉得很累。这一铁盘多好,放俩人中间,只要脑袋微微一伸,就能开吃。

这俩人可真是吃到一起了。头往中间一凑,一口蒜一口炒面,虽不言语,但场面很是热火朝天。不出五分钟,就吃个底儿净。

徐远行吃开心了,主动提了一杯。这旮旯里的小桌子,提杯都不用伸胳膊,不够他施展。他别扭地捏着小酒杯说:“喝一个啊。养鱼呢?”

曾不野就跟他碰了一下,仰头喝完了。徐远行反倒怂了,说:“别啊,别喝快酒啊!”

曾不野低下头作势要把喝进去的酒吐回到杯子里,徐远行眼疾手快拿走她杯子:“你别玩埋汰的啊!”

于是曾不野“咕咚”一下,咽了。

徐远行被她逗笑了:“其实你这人特好玩。看着蔫,但真挺好玩的。”

“哪好玩?”曾不野问。

这又问住了徐远行,哪好玩?总不能说她开得起玩笑好玩吧?他就随口一说,她立马上纲上线。

“喝吧喝吧。”徐远行收声,俩人默默喝起了酒。在这个小馆子里不用聊天,光听别人聊天就很好玩了。大兴安岭把当地人养的很粗犷、直接、有趣。他们形容某个打小姑娘注意的青年是“长得跟个癞蛤蟆似的”、说谁被撞车了不知道打交警电话“跟个傻狍子似的”,谁中了一万块钱彩票“跟疯驴一样高兴”,还有老头有十二个孩子“像耗子一样一窝一窝下崽”…

曾不野都被逗笑了,支着耳朵收集这人间轻喜剧。徐远行也是,旁边那桌不知道怎么静下来了,他还回头问人家呢:“后来那男的娶到媳妇儿了吗?”

给人问得一愣,说:“你听上瘾了咋的?”

餐馆里其他人就都笑了。

外头烤串儿的老板还是那副德行,嘴里叼着的那根烟也不知是永远着不完还是又换了一根。

曾不野想:这些人可能也有烦恼,但他们能开解。凡遇到什么事,当玩笑似的说一说,事情好像就过去了。那我呢?我怎么就开不了口呢?

我为什么羞于表达呢?谁会真的嘲笑谁又会真的在意呢?

“琢磨啥呢?跟个呆头鹅似的。”徐远行推她额头一下,他算学到精髓了,无论什么事儿,你都能找到动物形容。

羊腰子上来了,他拿起来一看,该说不说,烤得真好,焦香冒油。咬一口,哎呦呦一声,让老板再来一个。反正曾不野请客。

“你后来给钱了吗?”曾不野突然问他。

“你这么关心我啊?”

“我好奇怎么能从你手里源源不断骗钱。等我学会了,我就不用赚钱了。只要安心骗你,就能靠我自己的努力过上富裕的日子。”

“没给。”徐远行说。那天看完银河,他想通了一件事:父亲因为给予他一条生命,所以理所应当地把他当作提款机,这是对亲情的亵渎。如果他一直没有底线地付出,也是对母亲的亵渎。妈妈把他养这么好,不是为了让他被人勒索的。所以他听了曾不野的话,拉黑了他们。

还是有电话打进来,但除了认识人的电话,他一概不接了。当他这样做以后,他好像好了很多。

“虽然你人有毛病,但你的建议没毛病。”他这样对曾不野说。

“你虽然没毛病,但你脑子不好使。”曾不野回了一句:“别给了,以后。虽然你看起来挺有钱,但有些人就是负累。我的经验就是丢掉一切负累。你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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