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灯笼(2 / 2)
灯笼纸上有一座蟾宫,不见仙娥,只见一只头戴宦臣官帽的玉兔在捣药。
温绪提笔为那只玉兔点了睛,“突发的一些念头,让陛下见笑了。”
“滑稽,”秦哲笑嗤,“兔子是红眼睛,你为何用黑墨着色?”
温绪转眼看向他,笑问:“陛下怎知,玉兔的眼睛不是黑的?”
他眼里笑着,一臂静静端着,笔尖的墨无声凝聚,滴落。松形鹤骨的人,怎么会是个太监。
玉兔和凡间兔子的眼睛到底是不是一个色,谁又知道。
“强词夺理。”秦哲又笑了声,温绪俯身靠近灯笼继续做他的画。
“可惜,”秦哲说:“让齐王妃给逃了。”
温绪笔尖挑出玉兔那顶官帽的帽翅,“齐王绝嗣,段浔决意离朝,齐王妃不成大患。”
“可惜,”秦哲又叹:“平康军折了不少兵马。”
温绪笑答:“秋成后再募便是。”
秦哲颔首,只要池浚将秋税顺利转运回长安,便会有足够的粮钱招募兵马。
两人都开始沉默,片刻后语声再起。“秦舒、秦泽、秦蔚动作再多,不过都是虎皮裹着羊质之人而已。”
“秦衍,朕一直都知道,他不一样。想除他,即使要耗时百倍,也不能贪快。”
这便是他方才想说却没有说出的话。
温绪的画做完了,他一处一处仔细地审视,顾不上看他,“陛下之言极是,对待靖王,一定要出其不意,才能预定机谋。”
秦哲熟悉温绪脸上这种漫不经心的神色,他往往这般时,往往心里就有了画策。
“乏了。”秦哲终于安心打了个哈欠,“朕去眯一会儿,大监不必相送。”
国君的脚踏声越走越远,温绪不屑看一眼他的背影。
日替代了月的光,照进他眼底那座蟾宫里,那些暗中堆砌苟合的椽桷桁梁尽显无疑。
可惜,他笔尖勾画出的精密肌理,也只有他一人才能体味到其中的妙处。
秋风来了,笼中的殿宇瑟缩,摇动不止。
秋风缠着宫门的轴,推开它们,伴着它们一起嗡鸣呜咽。
马车内,杨培芝听见哭声后惊醒了,她抬手撑着额头问:“几时了?”
李良见在车外答:“回娘娘,戌初,到宫门口了,您再歇会儿。”
从铜川返回长安,足足走了一天。杨培芝揭开窗帘一角向外看了眼,天已经黑了。
马车驶入门洞,身后的宫门又呜咽着闭合。未行出多远,远处传来多人呼喊和跑动时的回声。
“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
有什么东西扑来,扑在了马车上,震得马车连连颤动。
“杨培芝!你让我的儿子入皇陵!你让我的儿子入皇陵!”
窗帘被人一把揪开,杨培芝同车窗外披头垢面的女人对视,昏暗的门洞如阴曹地府,齐王的母亲袁灼蕖像一只爬行的恶鬼,死死攀在她的窗口。
她的儿子齐王秦蔚葬身于铜川,她的父亲泾阳伯袁瑞和他们的宗亲、同/dang被抛尸泾阳郊外,袁灼蕖来找她索要一份让儿子尸身入皇陵的诉求。
她冷漠注视她,看着她被赶来的侍卫们拉远。
当初,我儿被阻止入皇陵,我孙儿被诛杀时,袁灼蕖,你好不快活吧。
她想,但是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她是鬼,她又何尝不是呢。
丧子之痛,是对宫内女人最残忍的一种酷刑。
她们可以长久地忍耐秦重渊独爱独孤昱,因为男人离开她们,她们只会疯上两三天,孩子离开她们,她们就彻底疯了。
区别在于,有的人疯得平静,有的人疯时在叫嚷。平静的人不是胜者,叫嚷的人不是败者。她们不过都是受难的母亲。
见她态度如此,袁灼蕖瘫软在地,喃喃地哀求,“求太后娘娘……”
“求太后娘娘……”
杨培芝放下窗帘,将她封闭在视线之外。
“袁灼蕖,你很清楚,哀家不是你要找的罪人。”
她平静地对她说。
马车向前走了,哭声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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