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一抹悬光(1 / 2)
松珏不像他的哥哥罗追,罗追率领吐蕃兵马实现了侵略大秦疆域的意图,他最终被斩断头颈,可他至死都不愿低下头颈,欲望和仇恨支撑他始终恪守身为吐蕃子民的气节。
而松珏被俘后,他一直都在哭诉求饶,他并非是自愿参与这场战役,他只是接受吐蕃宗室的推举临危受命,因为他是比赞王的嫡子,他必须率兵自凶门而出,成为吐蕃臣民今后的信仰。
他的眼中没有叱咤于疆场的渴望,没有继承君权的欲望,唯有恐惧的泪水满溢,他只是一个因为血脉出身而被托付职责的载具,他的妻儿也只是吐蕃王室用来鞭策他的人质。
吐蕃王室别无他选,于是他也别无选择,而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带领全军打赢一场胜仗的。
在他们的预设中,松珏的到来意味着一场硬仗,但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试想松珏此人会是别样的面目。
唐颂和花鸟司的原班人马讯问松珏关于吐蕃在鄯州城内的军事部署时,他守口如瓶,无关气节,只因他的妻儿在城内。他的哭诉求饶也无关软弱,他不求生,只求大秦一方将他的妻儿放生。
斩吐蕃贼首松珏于阵前,这是出征前下发的军令。
当下,大秦四道兵马临于鄯州城下,松珏被带至他们的军阵之前,面对城内他的族人跪下双膝。
下雨了。
正当唐颂视着松珏的背影之时。
她先看到了雨,它们像是找到了针孔的线,一根一根细白的雨丝径直垂落下来。然后,她才察觉到了凉意,它们看似绵绵柔和,触她眉眼时,竟有轻微的痛感。
她忽然回想起很久以前,她参与的那场审判,那场针对门下侍中贾旭恒诛九族的审判。
那时她好像听到了遥远的一阵水声,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咸湿。她有种感觉,如果将来某一日她要直面千涛浪,那么,第一道波澜已经开始向外蔓延了。
是的,她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旁观者,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那股细流蔓延,蔓延,直至卷起千涛浪,最终向她袭来,泼贱她满身。
那天的雨下到了今日此时。
大秦兵士手中的横刀在她的眼眸中落下,一霎,血光四溅,溅满她的眼底。
这一刀斩尽了吐蕃王室的尊严,斩落了吐蕃全境的图腾。
唐颂并不认为松珏是无辜的,死亡是他今日无可回避的应得的下场,但她并没有因为这场斩杀而获得复仇之后的快感。
她仰面,抬眸,接受这场雨落。
万般皆蝼蚁,如果这是上苍的审判,那么从此,她会直视上苍的眼睛,永不退缩,永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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