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临水自照(2 / 2)
其他人望着远处,沉默相应,它的确很美。
然而这个夜注定是一个埋藏戎机的夜,它压抑了很久,终于睁开了眼眸,深邃的眼波开始变得汹涌。
因为它手中握有决人生死的权力,所以它足够傲慢,不吝向陶醉于当下的人们透露一些迹象。
唐颂俯卧在雪地中,以耳贴地,静听片刻后起身,看向面前一行人颔首:“来了,约上万人。”
他们踩在震动的疆域上相视一眼,默契散开,钟黎一拍许一丁的肩头,命道:“走了!”
许一丁狠狠一点头,驾马驰向东方,一瞬消失了暗夜里。萧羽背离所有人,翻身上马沿弱水河岸向南而走。
“萧泓然!”唐颂快步追近他。
萧羽垂视马下,唐颂仰面视向他,叮嘱道:“当心,一定要及时撤离。”
萧羽忽略她眼中的担忧,俯身、探手,拂落粘在她一侧鬓边和耳旁的白雪,颔首而笑:“放心,唐颂,待会儿见。”
唐颂抿唇,点头回应:“待会儿见。”
回到原点后,唐颂在雪地中偃卧下来,它的震颤越来剧烈,她像是躺在了大浪的颠簸中,浪潮不断的推挤着它,她有种失重的感觉,像是真的漂浮在了水面上,无所依傍,她浑身的肌骨紧绷,只为让自己不再向水底沉溺。
直到那些震动距离她越来越近,她僵硬的手指才有了抓握的实感,她的横刀和弓箭尽在手,只待那一个跃身而起的时机。
纷乱杂沓的马蹄声接近她,堪堪踏响在她的耳边,经过她,她阖眼,屏息,嗅到深夜的冷寂气息,忍耐着,等待着。
一千兵马。
两千兵马。
五千兵马。
他们陆续经过她,不察她的存在。
她在这时睁开眼眸,世间的尘屑正静静洒落着,将她短暂埋葬,垒筑一座坟冢,今夜,她没有出路,他们没有出路,生则披雪而归,亡则一生葬于此地。
一席巨浪忽而涌起,吼声震天,唐颂轻一使力,就被掀起了身,玉旌从雪地中撑起四蹄起身,她一瞬上马,捻弓搭箭,她目视前方,终于看到了突厥军伍的全貌,她正处于它的腹心一侧,手中的箭离弦扎入其中,洞穿一人的咽喉。
她看着一具尸身的鲜血奔涌,坠于马下,紧跟着又一席大浪袭来。
轰???
萧羽点燃了他在河岸一带埋伏下的火药。
接下来的浪潮越发密集,它们肆意无状,波及涉入其中的每一个人每一匹马,将他们丢甩,将他们推倒,一时间人仰马翻。
她向北望去,相隔一里便有一人跟她一样箭在弦上,只为下一刻的射杀,距她最近的梁熙君向她望来,颔首。
唐颂再一次目视前方,再一次拉紧弓弦时,下发军令。
“杀!”
一声令下,数声回应依次有序传来。
“杀!”
“杀!”
“杀!”
……
玉旌带着她向前方驰去,向人群中驰去,浪潮声中夹杂着无数呼叫声、喝骂声,有一句突厥语她听得懂。
“伏兵!”
“有伏兵!”
突厥的人马陷入慌乱和恐惧之中,来不及列阵,有溃乱的先兆,而她,必须让这样一种先兆成为事实。
“梅督人呢?还没到么?”
梁熙君驱马靠近她时,唐颂质问,话音刚落,一人的喊声如雷贯耳:“唐将军,本帅来了!”
梅向荣驾马从她身旁经过,一把花白胡子已被大雪染得全白,“怎么?还算及时吧?”
“及时!”唐颂冲着他笑。
梅向荣仰天一声大笑,甩下她往前驰去,背着她说:“世子爷的三万兵马约摸也快到了!本帅先上了!”
这位老将一马当先,他的横刀最先刺入了突厥兵马的军心,唐颂紧跟其后,率领八百先锋向前冲杀,梁熙君啧了声,惊叹道:“这老头儿,关公在世一般!”
唐颂听闻此话,不禁发出一声畅快的长笑。
她尚且不算一位久经沙场的将,但她十分清楚的知道如何精准的切入敌方军伍中,她的肩甲撞开了一个突厥兵员胸前的护心镜,那股反力险些将她推下马,她侧身下坠,攥紧辔策,再次安居马上,同时后仰躲开敌手向她挥来的一把弯刀。
她的横刀挡开它,划开它主人的咽喉,血水一刹那飞溅,追随她而来,溅满她整张脸。她在浓稠血腥中闭眼再睁眼,屏息后再呼吸,挥刃后再落刀。
是的,她对杀人这件事已经驾轻就熟,但是她偶尔也会感到矛盾,在品尝到血腥的同时,她是多么的想从它们的纠缠中抽身离开。
她北望,从混乱中辨认出突厥军伍中的一面帅旗。
她调转马头,向它追去,侧身的方向有人驰来,她瞥了一眼,目光定格,三万兵马将大地上的积雪踏得玉碎飞溅,她的增援到来了。
“杀!”
“杀!”
“杀!”
雄浑的鼓声奏响,主将的战旗在暗夜中招展,独孤上野穿过雪雾驰来,高声喝问:“唐颂!我跟上了么?”
唐颂看向他身侧的许一丁,颔首笑道:“时机恰好。”说着她再次北望,“不知突厥的主将是谁?想是有来头。”
独孤上野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勾唇笑道:“追。”
突厥的兵马散乱成了两个队伍,一队逃向南方,一路逃向北方,独孤上野迅速排兵部署,一万五兵马向南追击,另外一万五兵马向北追击。
突厥主将在逃亡过程中分派人马迎敌断后,唐颂看着拦在她面前的几排暗影,咬牙暗啐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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