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烛台一具(1 / 2)
平康二年,冬月十五。
夜间的风雪在酝酿怒意,它有先兆,有迹可循,它们是潜伏在人们耳边的低沉耳语,它们是一帘一帘翻卷飘荡的白纱,割面而来,将年少人染成一头暮发。
唐颂回头望去,陈北烽堠已经距他们很远了,此时的它像一具熄灭的烛台,敦厚的墙壁看起来格外纤薄。
她又调回视线看向视野尽头的肃州城,它与甘州之间依靠陈北烽堠联络军情,目下大秦一方已经将陈北烽堠收回,那么突厥一方为了及时获知大秦兵马的动向,从而做出预警,对方一定在肃州城的前线有所布置。
他们这一行人在夜间出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排查出突厥的这道防线,并销毁之。还是那些人,她、梁熙君、韦笙、钟黎、许一丁以及萧羽、萧浣池姐弟二人,他们对于彼此已经十分熟悉,行动配合起来可以做到亲密无间。
七人分成三队,从南、北、西三面分头开始摸排,唐颂和梁熙君、许一丁三人为一队,一起向西行进。
还没有人说话,只听得一声腹鸣合着风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一声,梁熙君眼神古怪的看向身侧,许一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饿了。”
“一个时辰前不是刚吃过一顿么?这就又饿了?”梁熙君问。
许一丁委屈的点点头说是:“正长个头呢,总是饿肚子。”
唐颂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粮隔远撂给他,许一丁捧住,绕行至她身侧,一边啃干粮,一边追问:“唐将军,我听说靖王殿下一行人北度阴山后迷了路,干粮用尽后,只能以铠甲上的皮革为食,这件事是真的么?”
唐颂颔首默认,她垂眼视着自己的一双长靴在没膝的雪地中忙碌奔波,思绪倒回至秦衍离开的那一夜,那时,她曾向他求证。
“秦戎钺,我听说你在关外啃皮子了?”
面前人轻轻嗤笑一声,承认说是,接着又问起他来,“最近颂颂有吃饱肚子么?”
她说有,他瞧着她笑了,微微颔首说:“军中足食,颂颂做到了。”
她垂眼遮藏视线,没有回应,她不敢回应。
耳边的风声唤醒了她,唐颂回过神,再次抬眼朝向远处,身旁的许一丁吞下最后一口干粮,摸了摸肚子,满足的叹气:“只要吃饱肚子,干什么都有力气!”
唐颂微微顿足,曾经在一间暗室,在一盏微弱的灯火下,她说:“我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让边境的将士吃饱肚子,这是我来长安的目的,我会做到。”
后来,她食言了,再后来,她有所偿赎。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一切又都失去了原有的样貌。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像是上苍的戏谑挑衅,一遍又一遍的重申她的罪行。
可是她从未看清过上苍的面目,不是的,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她从未真正的原谅过自己,她难以戒掉对自己的惩罚,她将自己折磨得几乎已经失去了痛感,变得麻木不堪。
身旁两人觉察出她的异样,驻足等待她,梁熙君问道:“怎么了?”
唐颂加快步子,摇了摇头否认:“没什么。”
梁熙君打了个眼色,命令许一丁继续往前走,留下她们两人在原地,唐颂呼出一口寒气,望了眼许一丁的背影问:“有话说?”
梁熙君欲言又止,垂眼踢着脚下的雪毯,用靴尖将它挑得稀碎。唐颂打量着她的神色道:“什么话?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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