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1 / 2)
除去工作,需要小水操心的只有她的小家了。她的家在一条老旧里弄的深处,木楼梯转到三楼,有一扇与古老建筑不匹配的防盗门。门内是一间大开间,中间用隔断分开,小慧姐睡在靠窗的大间,她就睡在靠门的小间。洗漱台不在门里,楼梯另一侧通往一个很大的晒台,卫生室就搭建在晒台上,而灶台就搭在过道内。她从小生活在这里,从小时候放学回家,木楼梯咯吱咯吱欢快响动,到如今,她踩着高跟鞋,还是那架苍老的木梯,吱呀吱呀,几乎支撑不住她尖锐的鞋跟了。
小水六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当时吊车的铁臂出事故,一篮子铁条砸下来,她父亲正好站在下面。那天小水也在现场,她搞不懂眼前的事。只觉得天空下雨了,铁钉哗哗落下,雨中全是铁锈的酸味。后来小慧姐来了,抱住她哇哇大哭。她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从此讨厌铁锈味。一栋栋高楼建起来,她的父亲却死了。
家里拿到一笔抚恤金,但到底补偿不了现实的缺憾。小慧姐在公交站上班,有时白班有时夜班,这样家里只剩小水一人。有天她回到家,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就在底楼的灶台写作业。那时毛毛姐路过,问她吃过晚饭吗,她跟流浪小猫似地摇头。毛毛姐就把她捡回家了。毛毛姐是永华饭店的厨子,就住在她家隔壁的门洞,哪里饭香就往哪儿跑,从此小水老往他们家跑。
她们两家人的情谊,就这么天长日久积累而成。撇开血缘,小水的性情更像毛毛姐。十五岁那年,她扎着马尾辫,斩钉截铁催促她离婚。他们家半夜老是哐当作响,吵架吵得翻天覆地。不过离婚不是因为吵架。她的男人是个赌徒,家里老有人来要债。当事人犹豫不决时,她居然懂得如何拿捏人心。
“??怎么办,摊上这么个爹,她的未来怎么办?”
毛毛姐离婚了。??很伤心,她很爱爸爸。而小水一句话,小孩子不懂这些,弄得她又气又畏惧她。本来就有位老虎似的妈,莫名又多个严苛的姐姐。小水比她大几岁,每周末盯住她写作业。成绩不好,她会数落她。骄阳似火的夏天,她陪她去考试。考大学选专业,都要听她的意见。她就像守在家门口的大狼狗。
今年同往年一样,她们四朵金花聚在一起过年。不同的是,良生回来了。毛毛姐老发愁小水不交男朋友,自从良生走了以后,她就没交男朋友。她比她的妈还操心她的终生大事,在她认识的壮丁版图内,瞪着雷达般的鹰眼,期望为她找到良配。比来比去,还是良生最好。所以这次良生回来,她们是决心把她和他拴在一起了。
良生在周末如期而至,一来就倒腾配电箱,楼梯间的灯修好了,另外把卫生间的灯泡也换成新的。
“这样洗澡冷不冷?”尤其在冬天,她们洗完澡,要裹紧睡衣,穿过道才能走到卧室。
小水收起工具箱,叫他别忙了:“这破房子只能这样了。去年贴一牌,成文物了。我和我妈如今住在文物里。”
他站在过道洗手:“外头的水管要重新包一包,等吃好饭再弄。”
他俩走到晒台,他把外套脱了。还好给他一件工地的工作服,这样里面的毛衣没弄脏。
“瞧瞧裤子。”她知道他有洁癖,检查哪里弄脏了,围着他转来转去。
毛毛姐在楼下喊他们,他俩一起探出脑袋。
“良生,我有一坛米酒,自己酿的,你要不要尝尝?我开封了。”她嗓门洪亮,全楼都听见了。
于是她们四个女人围着他,如很多年前一样,挤住一张小圆桌吃吃喝喝。良生和小水最喜欢吃的就是鳗鲞,撕成一条一块,从前他俩把这东西当零食,一边看电视一边嚼。
“国外没这个吃吧?”毛毛姐问。
良生说没有,夹一块含进嘴,笑道:“还是以前的味道。”
小慧姐说:“良生,这回不走了吧?”她最关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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