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1 / 2)
雨季一过,暑气便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下,街边的榕树蜷缩着叶子,像被抽干了灵魂一般,蝉在树冠里垂死嘶鸣,、浪穿透玻璃,搅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盛律清站在办公室窗前,眉头紧皱,手里捏着刚收到的通知,纸张已经被他攥得发皱,边缘泛起了毛边。回想起去年那场混战便头疼不已,木桨砸在皮肉上的闷响混着尖叫,龙舟鼓的闷响裹着哀嚎,血珠子正顺着船帮滴进腥绿的江水里头,同村不同姓的宗族就因彩头的事情便打了起来,造成围观现场踩踏,差点闹出了人命。
“盛队,刘局又摔了个茶缸。”新来的小警员扒着门框,声音打着颤。走廊尽头传来瓷器迸裂的脆响,夹杂着沙哑的广府粗口。
盛律清收回思绪,眉头皱得更深了。估计是刚在外头受了气,能让笑面虎刘局气成这样的,看来对方也是个大人物。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收拾收拾,通知等会开会,划分一下巡逻地区。”盛律清捞起桌上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他起身,脚步沉稳地走向刘局的办公室,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敲在人心上。
“刘局!”他站在门口,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进来,”刘建华清了清嗓子,背着身子可依旧能见到气得通红的脖子,像是刚被人掐过似的。他转过身,手里还捏着半截烟,烟灰簌簌地掉在地上。“这回上头调了一个副队过来,下周就来报道。”
淡定如盛律清都忍不住眉头一挑,心里咯噔一下。“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透出来过?”
他抿了抿唇,没接话,只是静静等着刘局的下文。
“这事有点复杂,你就不用管了,之后好好配合工作。”刘局呷了口茶,慢悠悠地坐回椅子上,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晦涩难懂。“叫你过来还有一件事。今年赛龙舟的巡查工作要尽快安排下去,去年文和村就出了不小的乱子,今年看何家和陈家的架势,估计幺蛾子又不少,别到时候又给我整出一个通报批评。”
这何陈两家的恩怨简直就是火药桶,一点就炸,不少时候警员在场都恨不得动刀动枪,这听到龙舟赛的消息后,可都是摩拳擦掌准备。
铁皮风扇在角落里“呼呼”地转着,搅动燥热的空气,墙上挂历被吹得簌簌作响,像是随时会掉下来,尾音散在吊扇搅动的热浪里,像条湿漉漉的裹脚布。
走廊另一端的法医室正翻涌着另一种死寂,顾文姝的解剖刀剖开浮尸胸腔,金属与软骨摩擦的沙沙声里,连窗外的蝉都识趣噤了声。
瞿阳文手忙脚乱地递上开胸器,还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主刀的“夺命法医”,生怕对方嫌弃自己笨手笨脚。师父杜威昨天出现场中暑,加上陈年老伤便住进了医院,他自然而然地出借给顾文姝打下手。
“顾老师,要不要……”他话尾的颤音撞上她突然抬起的眼眸,防溅镜片后那双杏眼清凌凌的,像泛着寒光的不锈钢解剖刀。瞿阳文喉结滚了滚,第三次咽下到嘴边的烂笑话,埋头继续记录。
“报告你再整理一下,下班前放到我桌上。”
顾文姝忙不迭摘下厚重的纱布口罩,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被热浪呛得咳嗽起来。年轻人总学不会藏住关切,瞿阳文习惯性上前想扶住人胳膊,轻轻拍背顺气,刚抬起手就硬生生憋了回去。
“顾老师,还有一个阿妹等着验伤。”瞿阳文压低了声音,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这个顺德妹今年都来三回了,头一回是左臂烫伤上次是骨折,怎么又来了?”
顾文姝也记得她。那个女孩脸长得和面团糕一般,白白净净的,可却总喜欢低着脑袋。
“我先去换身衣服,让她稍等一会。”顾文姝捏了捏酸涩的眉心,淡淡开口,刚从解剖室出来,白大褂上还沾着消毒水味和血腥气。
瞿阳文应了一声,转身出去,顾文姝却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镜中那张张苍白的脸上,眼尾泛着熬夜的青灰,倒真像外头传的“多夺命法医”,思绪逐渐飘远,脑中思绪混乱。岭南七月的暑气,能把活人生生熬成尸蜡,可比起这天气,更让她心烦的是没有丝毫进展的调查,
顺德妹缩在长椅尽头,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衬衫洗得发灰,袖口磨出的毛边随着抽泣一颤一颤,像被反复揉搓的旧报纸。她手臂上还缠着纱布,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顾文姝看了她一眼,心里微微一紧,随即恢复了冷静。
她戴上手套,轻声说道:“别怕,让我看看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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