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村（2 / 2）

“我没有！”小椿满脸通红，愤怒道，“我自小在白云村中长大，怎会带领山匪烧杀劫掠！”

“嘴硬！”杨九妹沙哑的嗓音厉声道，“孙大郎！出来！”

话音刚落，程素英身边一截悬挂的幕帘便掀起，里头走出来一个极为普通的男人，他身上依旧披着那件让人眼熟的秋香色大氅，手上的冻疮已不再流脓。

“你好好看，是她吗？”杨九妹冷声道。

孙大郎一个哆嗦，颤颤巍巍抬头，看一眼空道中间的少女，飞速点头道；“是……是她。”

“你瞎说什么！？我都不认得你！”小椿攥紧拳头，目光在程素英脸上划过，又看一眼孙大郎，“他说是就是吗！”

“若非如此，到我西林寨后，你为何不说白云村中发生了何事？”杨九妹冷笑道，“是忘了，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

小椿沉默片刻，咬咬牙又看一眼程素英，却是没再开口辩解。

“心虚了吧。”杨九妹站起身，预要去捉她衣领，“那日我救你逃出虎口，你却偷走我的马，看得出心眼忒坏！”

“别动手。”门口声音传来，众人往外看去，便见两人并肩，宋猗推开门，让卫昭先行。

“那日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逃出，又如何再次遇险，都再说一遍。”宋猗看向场中唯一的男性，目光如电。

“啊——是你！”孙大郎惊叫一声。

他那日在官道上，遇上一群贵人。其中领头骑高头大马的那位大人便是这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当时他只浅看一眼，并不敢仔细盯着。如今看去，她除去身形高大外，胸前亦有明显的起伏，竟是个女子！

见男人直愣愣盯着宋猗胸口不说话，卫昭眉头拧起，上前两步，将人挡在身后。

她走近一些，居高临下看着男人，堵住对方视线弯唇一笑。

“看来有人不知道怎么使用五官。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耳朵亦听不见声音。若还说不出好话来，这舌头便也不必再要了。”这嗓音极其柔和，甚至有几分甜腻，配上极艳丽的脸，倒显出有几分无辜和天真。

卫昭从袖中摸出一把极袖珍的匕首，抵住男人脖颈。手上稍一用力，便划破皮肤，流下一丝血水。

“你……你……疯女人！”孙大郎愣愣伸手，抹了一指头红色，当即怪叫一声，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卫昭浅笑道：“我是疯子，你可要说实话啊，不然疯子发起疯来可是会失手杀人的。”

孙大郎崩溃道：“我……我说的是实话啊！半月前我和同乡一同服徭役，一行人来到云山脚下，本想歇歇脚，再去往太原城中。谁知正遇见山匪下山，领头的就是一个半大的女孩!我虽然没看清她具体长什么样，但这身形确实差不多！并不是胡乱指认！当时太乱了，我和同乡趁机跑上山，却在山中迷了路，在官道附近躲了好几日，结果又撞上山匪，同行人都被杀死！我扒了件死尸的衣服装死才逃了出来，然后就被那位大人发现了！”

“这么说，你不并确定是她带着山匪下山了？”卫昭看一眼旁边的少女，手中匕首依旧没有收回。

“不……不确定。”孙大郎瑟缩道，“您放了我吧，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

“不确定的话，以后便不要说了。”卫昭冷哼一声，用匕首拍了拍他的侧脸，“否则你这颗项上人头，我也不确定还能不能再好好长在你脖子上了。”

说罢，她收回匕首，嫌弃地把它往一边的椅子上一扔，“当啷”一声巨响。

“白云村被山匪屠村，你为何不告诉我？”程素英终于开口，她看向小椿，目光在她眉目间停留。

小椿沉默良久，最终冷笑一声，抬头道：“告诉你又有何用？你都不愿意认我，难道我说出来聋婆便能复活，东林寨的山匪就能死绝？”

程素英看着她从袖中取出那块玉玦，目光闪烁。

小椿握着半块玉玦，冷冷道：“程寨主，当年丢弃我的那一刻，你有可曾想过我的死活？若不是聋婆从山里救下我，这世上便早已没有这么个孽种。母亲，因我是土匪的女儿，不是你期待的孩子，你便不肯认我，是么？”

“……你说什么！？”杨九妹惊得一把夺过那块玉玦，盯着上首端坐的寨主喃喃道，“当年那个孩子，没死？”

程素英面色平静，丝毫不感到诧异。她又看一眼那块玉玦，对着下头的少女欲言又止。

她最终叹了口气，缓缓道：“当年……你便是恨我，也是应当的。”

卫昭看一眼蒋玉娘，目光在小椿与孙大郎之间流转。

嫌疑还没洗刷干净，这就认起亲来了。

蒋玉娘心下了然，开口打断这段认亲事故：“所以屠村的那个少女是谁？如果小椿是白云村人，应当知道事情经过吧？”

众人一愣，看向中间的少女。

小椿朗声道：“那人确是我！但我没有带领山匪屠村！是东林寨那群山匪要挟我，劫持我带他们进村！我们白云村久居云山，早已有众多对付山匪的办法，他们只要看见小花的信号，便知道是有山匪进村！”

蒋玉娘问道：“小花是谁？既然已经通知，为什么最后仍被屠村？”

小椿指着孙大郎，恨声道：“小花是我养的一条小花狗，它被这群外乡人煮来吃了！我看到一群人架着一口铁锅，旁边就是小花的皮！我们村的人不会吃掉小花，除了他们再没别人来我们村里了！”

孙大郎被众人齐刷刷看着，冷汗岑岑道：“我……我不知道哇！我们寻思那狗没人要呢！”

“胡说！”小椿上前两步，双目通红，“小花脖子上栓了绳子，你怎么会不知道它有主人！分明是偷！”

杨九妹攥着玉玦，脱口而出道：“你不也偷了我的马——”

此言一出，她便知道失言，但已来不及挽回。

小椿转过头，看着她额前“囚”字，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杨九妹愣了一下，便听对方一字一句道：“对了，那件事，你还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