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2 / 2）

凌韵顿了顿，灵光一闪，跟上后半句：

“我愿以停云峰珍器阁九层天品宝剑相赠，作为答谢。”

齐何辜神色郑重起来。

无情道前道主虚华道尊一直是他敬重的人，此事牵扯到害死凌犀的恚獍，牵扯到天下苍生。哪怕凌韵不提出报酬，也该是他身为名门正道大弟子应当承担的责任。

尤其是……齐何辜此生没什么执念，美人异宝对他都无甚吸引力，唯独对于极品宝剑，实在是没有办法拒绝。

停云峰珍器阁九层的天品宝器，想必这大陆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轻易拒绝。

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尤其不愿与女子有牵扯，因为这世人太八卦，闲言碎语他虽不在意，但也会带来没必要的噪音。不过这次不同，无情道新任道主素来名声高洁，无人敢妄议，更何况，他与她也不是全无过往，只不过她好像不记得了……

也是，谁会记得平凡的手下败将之一呢。

齐何辜是心胸豁达之人。虽然一开始觉得凌韵作为一个岁数大概只有他一半的后辈，态度有些傲慢了，但修仙界向来不以年龄排资论辈，以她的天赋她的剑意，她五百岁便以初入灵台境大圆满的修为打败半步玄丹境的他的实力，傲慢一点也没什么毛病。

就像他，从来都知道外人眼里自己有多冷酷，却从未想要改变。

年轻的无情道主，和他许多方面还是很相似的。

他们会成为一对完美的搭档……也是不胜寒处难得匹敌的对手。

齐何辜莫名轻笑了一下，神态稍微松动了点，一拱手：“既如此，我愿与道主同行。”

“叫名字就好。”

少女这句话虽然清冷无波，但还挺平易近人的，配上面无表情仰头的姿态，以及她原本就玉雪精致的眉眼，居然有点可爱。

再如何强也还是个两千多岁的小师妹啊……齐何辜这样想着，身为男人那股刻在基因里的保护欲忽然觉醒了，心理上忽然凭空高大了一截，点头：“凌韵师妹。”

齐何辜潜意识觉得，就算当年凌韵打败过他，也无非是剑道上开窍得早。凌韵五百年前才结丹，修为不可能比他还高，便叫声师妹吧，表示亲近和友好。哎，他可是破天荒主动和一个女人拉近关系，她真是荣幸。

凌韵站在一边，很是莫名地看着此人骤然优越起来的表现，很难忍住不去打压他，便淡淡开口：“齐道友几岁了，境界如何？”

——凭什么叫她师妹？

齐何辜听懂了她刻意疏离的“齐道友”，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潜台词，并随之感受到一股很淡但不容忽视的威压，俊脸微微一僵。

刚说的大度被他忘掉了九霄云外——他还是不能忍，他对别人傲慢是他实力能碾压他们，怎么，她也觉得她能碾压他吗？她不就打败过他一次吗，何况她还忘记那件事了，对她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她凭什么这么傲慢！

不知为何，齐何辜隐隐胃疼地觉得，这位新无情道主，和外面传闻的不一样。

清高冷傲，高贵疏离？他怎么觉得她有点面白心黑，小气又轻狂呢？

凌韵也在珞矶的尖叫中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善，虽然觉得以她道尊的身份并没有哪里做错了，但想到未来还要和齐何辜结伴同行，还是勉强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要增进些了解罢了。”

真是如此？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清白又无辜，可齐何辜心底还是有些怀疑，只是既然对方递了台阶，他也不会不依不饶的，便点了下头，语气有些矜持地回答道：“五千岁，玄丹境大圆满。”

他其实很快就要突破入元境了，有望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入元境真君，这样的成就总能让她刮目相看了吧？

齐何辜本是心性淡泊的人，此时并未多想，自己为何被一个只有自己一半大的女孩轻易激起了胜负心。

然而，凌韵并未如他所料露出敬佩的神情，而是安静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哦，那挺不错的。”

齐何辜：只是还不错？这人怎么这么傲慢啊——

“……我与你差不多，刚突破入元境。”

“……”

什么？齐何辜从见面起便沉稳冷漠的脸终于露出一丝愕然，刚想说话，两人忽然一齐扭头。

树林间远远飘来若隐若现压低的娇笑嬉闹声。

细听，似乎是回元宗几个年轻弟子，还有两个剑宗弟子。

“师兄，你们剑宗大师兄真的在这里吗？”

“真的！我一早看他往停云峰这边来了，大师兄最喜欢隐秘清净的地方，这山谷正正好！”

“小薇，说好的你今天要去要通讯符呀……”

“什么时候说好了，我哪敢呀，那可是剑君啊，面对苏家女神的示爱都不假辞色冷酷无情的冰山钢铁直，我上去碰钉子我是犯贱嘛。”

“噗，你要是真的去贩剑他说不定还能多看你一眼……”

“师妹们说笑了，我们大师兄其实人很善良，只是对外高冷了些……”

凌韵掂量地看了齐何辜一眼。他们叫他大师兄，还有……“剑君”？

【好搞笑，我还没死呢，这世上怎有人如此傲慢，敢称剑君？】

凌韵隐约记得两千年前，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仙门大比时，她十招便打败了剑宗新一辈的那个什么天生剑骨。再后来，世人说起剑道之首，都公认是她凌韵。

说起来那个剑宗第一天才也十分冰冷寡言，让她赢了他就像赢了块铁，格外无趣。

说起来，那人也十分孤傲，估计是被捧惯了吧，可惜没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败在她手里。

说起来，那人好像也被他宗门的小朋友们称为大师兄……

凌韵倏地看向齐何辜。

是他！就是他！当年和他比试时，他还是少年模样，身材气质和现在都有差别，所以今天一见面，她先入为主地把他当做师尊的翻版，根本没把他和当年的剑修少年联系到一起去！

齐何辜也听到远处的对话，再一见她眼神，知道她想起来了，莫名感觉有点羞恼。

这个眼神到底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有一点漫不经心有一点轻蔑还有一点赞赏，好像在说，啊，是你啊，当年也还不错，比我差一点，现在也还不错，但还是比我差一点。

差一点又怎么了，输了又怎么了，她入元境又怎么了！想必也是拼命闭关了五百年刚晋升的，岁数摆在那里，阅历必不如他，说不定他的战斗力还比她强一些！至于修为，等他这就回去偷偷发奋一下，结婴也是指日可待。

他知道以她的天赋背景，从小到大肯定见过不少男舔狗，可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他的资质不亚于她，和她组了队也不会去舔她的，他一定要用实力和态度让她意识到这一点！总有一天要让她心甘情愿喊他师兄的！

可现在，两人都知道他曾经输给她了。

好羞耻好郁闷，恨不得变成蚂蚁那么大寻个地缝钻进去！

这念头一闪而过。远处他的师弟忽然一声惊叫：“我找到大师兄了！”

齐何辜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却一脚踩空，栽进一个被草皮虚掩着、只有一只脚那么大的深坑。

堂堂入元境真君当然不可能被这样的小陷阱绊到，齐何辜一个敏捷的侧移，凭借卓越的腰腹力量把自己从坑里拉出来，然后——

齐何辜心里猛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被陡然吸进坑里，正在急速下落！

不仅如此，那坑从原来的一只脚大小，骤然变成直径两丈左右的大坑！

好在那吸力只是一瞬间，齐何辜反应迅捷，御气将自己托在空中，警惕地朝洞口上升。

他忽然感觉有些怪异，好像洞口并不是他掉进来的洞口。

洞口本该是低矮的草，可他却瞧见一些高大遮天的植物……

齐何辜全身紧绷，正在这时，洞口覆上一块巨大的阴影，看那阴影的模样就知其本体的体积有多么庞大。

然后，洞口出现一张巨大的脸。

齐何辜握紧了剑，看着那张脸，心中震惊有如晴天霹雳。

那是张极美极震撼的脸，瞳似秋水，肤若凝脂，仿佛女神的信众耗毕生心血打造的一座巧夺天工的白玉雕像——还放大了二十倍！

雕像栩栩如生，似被注入了邪术……灵魂，甚至对他开口说话，声音如神谕般宏明震耳，直击心灵。

雕像说：“你掉进我的兔子洞了。”

兔子洞？齐何辜有些迷惑——那又是什么邪门暗器？

然而，飞出洞口，齐何辜原本坚定的，“触发什么诡咒被传送到了另一个空间”的判断，剧烈地动摇了。

因为他发现，周围的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哪怕他有了“陷入幻境”的觉悟，也察觉不出丝毫异常。所有东西给他的感觉，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实世界——除了它们大得离谱。

也或者，不是它们大了……

“这些洞是我小时候做来玩的，可以把人缩小，只要踩进去时默念我要变小即可生效。这咒需提前布下，滋养至少一年，且很难成功，我也是百次里才能成功一次……”

巨人凌韵俯身看着他，语气忽地有些古怪，“我以为已经没有剩下的，就算有也早就失效了。你的愿望一定十分强烈吧。”

拇指大小的齐何辜低头沉默：不是这样的，请听他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