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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番外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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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轧过洛京城青石板的大街,镖车停在气派的戴府朱门前,几个家丁见了来人,忙上前来帮着卸货。

相熟的家丁招呼道:“柳当家的,今儿个怎么是你押镖,往常不是新大当家的来?”

柳叶道:“哦,我这不正好回青州探望,那边人手不够,我就顺道儿给带过来了。”

家丁一听,八卦笑道:“怕不是上回大当家的亲自押镖来,留下吃了个便饭闹的吧?”

柳叶面色尴尬:“这这,这你们也晓得。”

“但凡是乘风镖局的主顾,谁人不知柳当家你那连襟是个醋坛子,梁大当家那样的好身手,走镖他偏要陪同,除了洛京不来,其余处处不落。”

那家丁又掩口低声道:“晨起听我们东家说,他今日又设了宴邀梁大当家一聚,好像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只是今日要落空了。”

“这倒也是奇了,洛京既有我们东家在,他亲自陪同不就是了?”

洛京一板砖下去,十个里头有八个做官的,处处是李焉识的熟人。他如今既做了李石头,为避招惹事端,自然是不可露面了。

柳叶素来没架子,也不知如何答,只嘿嘿笑了两声,算是混了过去。

-

通往柴桑城的官道上。乘风镖局的马车一路疾驰,马鞭破空之声荡在两侧的林子里,惊起一片飞鸟。

车架上并排坐着两人,皆是一身黑白劲装,坐得很开。

车架就那么大,两个人坐得再开也还是挨着,车一颠簸便会碰着。

李焉识支起腿,懒懒散散道:“你再往外挪就掉下去了。”

梁惊雪撇开脸,没好气地回道:“那你再坐远点儿。”

李焉识无奈地点点头,非但没挪远,反往中间挪了挪,碰碰她的手指:“你至于吗,我不就是换了你的酒,让你多睡了两个时辰,错过了押镖的时间。”

“那是两个时辰吗?那是信誉!”

“你的信誉我交给柳叶了,你现在的信誉是陪我走柴桑城这趟镖。”

“我今天和他约好了有事儿的,你就这么小心眼儿?你知不知道,现在白鹅街的小孩儿叫我什么?叫我夫管严!”

又指指自己这身黑白交织的衣裳,很是嫌弃:“出门还非得跟你穿情侣装,你不知道我穿黑色显黑吗!”

“嫌我管得宽?”他拉过她的手臂,让她面对着自己,从她怀里掏了个册子出来,“那咱们俩就好好掰扯掰扯。”

李焉识翻开两页:“这是什么?”

梁惊雪一脸坦然:“我给江湖小报供的稿啊。”

“你供的什么稿?”

“江湖美男录啊。”

“美男录里有什么?”

“我走镖顺道采访的帅哥,他们的身高体重三围生平情史,还有画像,你有意见?”她理直气壮。

“你会画画吗?”他问。

“不会啊。”她答得干脆。

“所以!这画一直都是老子画!”

他敲敲她的脑门儿:“你还跟江湖小报签了约。一签就是十年。我得看着你采访那些男子,还在一边替你画像。你自己说说,你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自打她任大当家的以来,借着走镖,与李焉识踏遍河山,路上见识了万般风景,自然也结识各色人等。

她与他拥立枫山红遍,李焉识感叹:霜叶红似血,梁惊雪:打翻大染缸。

她与他携手飞涧悬瀑,李焉识:疑是银河落九天。梁惊雪:谁家裤带三尺长。

她与他纵马黄沙荒漠,李焉识:大漠孤烟直。梁惊雪:挖点当猫砂。

他与她行镖路遇各色帅哥。梁惊雪:这个剑眉星目,那个温润如玉,这个邪魅狷狂,那个遗世谪仙。李焉识:庸脂俗粉。

她逼着李焉识给她牵线搭桥找白晓生,谁料正中下怀,江湖小报自此开辟专栏:江湖美男录。

谁成想,竟一跃成为江湖小报年度最佳人气专栏。

此刻,她面无愧色,愈加理直气壮:“那你教我画画,我学会了就用不着你了。”

她又补充道:“你的笔墨钱我也用不着出了,皆大欢喜。”

李焉识一直都知道,她挺抠门的。可成了婚,他才知道,她竟然这么抠门!

除去他的笔墨纸砚都是采买最好的,婚后这大半年,她几乎没怎么给他花过银子。

更奇怪的是,她近些日子连期期不落的金装话本子都不买了。总不能是看上哪个小白脸要攒银子与人私奔吧?

李焉识一想到她现下竟然想拿着自己的画纸和笔墨,对着别的男子细细描摹个把时辰,还记下人家的身高眉眼三围,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还想避着自己?

独处?

“你手笨学不会。”他嘟囔着。

“那你就还是惦记着银子。”

李焉识:……

他被倒打一耙,心中不快,手指点了点身后的木盒:“吵归吵,别误了正事儿,这回押的镖贵重,你我不能误了时辰。”

“我还没问你,这回押的什么货呀?”梁惊雪掂量掂量盒子,似乎很轻。

“货主是个神秘人,不让问。”

“李焉识你搞没搞错,咱们乘风镖局什么时候接来历不明的东西了?万一是贼赃怎么办?万一里面装了颗人头怎么办?”

李焉识白她一眼:“总之,我能保证不是人头。”

两人吵吵了会儿,又滚在车架上掐了一会儿,马车在林子里拐了个弯,一间客栈落在眼前。

她吵得口渴,摆摆手道:“天色不早了,今晚就在这儿歇了。”

李焉识望了眼,嗯了一声:“这间客栈我先前走镖住过几回,虽小了点儿破了点儿,店家人倒是不错,热情得很,也很会来事。”

二人先后步入,小二熟门熟路地接过缰绳,将马牵去了后院马厩。

店家一见李焉识来,立马挂上笑招呼:“哟,这不李大镖师。还是要那间屋子?”

一抬眼看他后头又跟了一脸生的女子,怀里抱着个盒子,立马心领神会,打嘴笑:“两间,两间。”

李焉识一拍她肩,揽着自豪道:“这我大……”

“当家的”几个字还没出口。

“大妹子,”梁惊雪眼疾嘴快,抢过话头,还面带调笑地看向李焉识,“是吧,兄长?”

“一间,”李焉识瞪她一眼,点点木盒,“货物贵重,不得掉以轻心。”

店家连忙道:“屋子里有软榻,可住两人。”

店家看两人皆是一身黑白劲装,夸道:“诶呀,这是贵镖局的镖服吧?果然是大镖局,正规!”

又低声道:“就是这镖服实在朴素呆板了些,衬不出你们兄妹二位的天人之姿来。”

李焉识顿时脸色不好,咳咳两声,接过她手里的木盒,背着行李,跟着小二上了楼。

余下梁惊雪咧着嘴点菜。

她正撑着脸纠结,那店家凑过来搭讪道:“姑娘,您真是李镖师的亲妹妹?”

“怎么,不像?”她挑了挑眉。

在青州时,二人一道出门,总有人夸赞两人是一对神仙璧人,哪儿哪儿都般配,实在羡煞旁人。

想来这店家也是看出自己与他有夫妻相?

店家捂着嘴低声:“嗨,这谁不知道李镖师他夫人,就是他们大当家的,凶残至极。听说啊,成天在镖局里举着把刀追着他砍。姑娘你年轻漂亮的,可不敢招惹。我啊也是过来人才多劝你一句,你趁早啊……”

梁惊雪笑意僵了,这是把自己当小三儿了?

不对,自己凶残的名声都传到这儿来了?

这点比较重要。

她思虑一番,得出了个结论:定是李焉识四处败坏的!

念及此,她一气儿点了七八个辣菜,便坐去大堂正中候着了。

李焉识安置好行李,锁了门窗便下来寻她,已然是摆了一桌子红彤彤,刺激的香味扑面而来。

“我大妹子怎么了,鼓着个脸?”他伸手戳瘪了她一边腮帮子,坐下验过饭菜无毒后,细细挑着炒青菜里的朝天椒。

见她不答,他朝她那侧又挪了些:“方才唤我兄长时你倒还兴致勃勃,怎么我上去一趟便耷拉着个脸呢。”

她冷笑一声:“李大镖师真是到哪儿都散发着魅力。”

“这又从何说起?”

“自打你我进了客栈,一共有十一双眼睛看了过来,八个先看你,三个先看我,其中六个在我们俩身上来回打转,怀疑我是你的小三儿。”

“这不……还剩下来五个。”李焉识试图缓解气氛。

“剩下来五个,三个以为你是我的小三儿,两个以为我们兄妹口口。”

最后两个字被李焉识死死捂回她嘴里。

邻桌传来高声讨论。

一络腮胡男子把着酒杯道:“这柴桑城啊,可不太平咯。”

“咋,这柴桑城向来不是最安稳的?”

“说是有一对采花贼横空出世,号称黑白双煞的,专挑年轻漂亮的祸害,趁夜黑风高之际下手,手段极其隐秘,至今逍遥法外。”

梁惊雪听着好奇,转过脸问:“采花贼哪儿有一对一对的。”

那人上下打量她一番,道:“看你这小姑娘是个练家子,怎么江湖上的关窍半点也不知?这采花贼乃是一男一女,一人诓骗一人下手,一人放哨一人行动,配合行事。”

她还要问,被李焉识捏着颊肉转回脸来,瞪了过去。

那络腮胡被瞪得心中一寒,立马噤声,不敢细讲。

旁边儿一食客好奇,隔着桌子问:“感情这俩采花贼是夫妻?”

络腮胡本就有兴致讲下去,哈哈大笑道:“行此浪事,便是夫妻,也说是兄妹吧。”

李焉识与梁惊雪同时呛了一口。

“辣的,是辣的。”他立马辩解。

“确,咳,确实辣。”梁惊雪尴尬附和着,倒两杯清茶。

络腮胡转向对桌,滔滔不绝:“而且啊,见过的人还说这对采花贼生得人间绝色。女的,是个朱颜佳人,男的,是个玉面郎君。”

她眼睛里亮晶晶的,看向李焉识。

李焉识正色:“不可以采访采花贼。”

“不可以和采花贼独处一室。”

“不可以请教采花贼秘术。”

“也不可以抓采花贼。”

“咱们是来走镖的。遗失了货物怎么跟货主交代?”

她还要反驳,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二人下意识望去,竟是个文弱女子跌跌撞撞冲进客栈,一身脏污,风尘仆仆。

一扑进客栈,便大呼一声:“救我!”

李焉识警惕,坐着没动,倒是梁惊雪拔了剑拦在客栈大门前,堵住了追兵。

她打量过,不过是十来个家仆打扮的,用不了三招必定全倒下,便收了剑。

为首的反倒以为她怂了,凶神恶煞:“让开!”

“恩公救我!”那女子一看便知梁惊雪与李焉识是一家子,此刻踉跄爬起来躲去了李焉识身后,跪倒。

“他们为何追你?”他镇定问。

那女子面色惊惧,衣衫脏污,却瞧得出来容色秀丽,不过十七八:“我是从青楼逃出来的,他们饿了我好几天,逼良为倡!”

梁惊雪听此一言,怒不可遏,又拔了剑:“老子当年扫黄怎么没扫到你们家。漏网之鱼,我今天便一锅端了。”

那女子惊道:“恩公不可,若如此,只怕今后报复小女子,小女子一人孤苦无依……”

梁惊雪想想也是,收了剑,赤手空拳三两招就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来人见势不妙,落荒而逃。她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回来接着吃饭。

李焉识乖巧坐着,面前两个碗,一碗饭,一碗挑出来的辣椒。

“吃!”她挪走饭碗。

“你也吃。”她又招呼那女子。

那女子看着一桌辣菜,迟疑了。

“不是说饿了好几日吗?快吃吧,菜多,别跟我客气。”梁惊雪取了双筷子,在身上擦了擦递给她。

那女子接过筷子,坐下小口小口地吃,脸涨红了,眼泪扑簌簌落。

梁惊雪皱眉:“怎么感动成这样,你等会跟我上楼,洗个澡,我给你换身我的衣裳。”

李焉识拍了拍她的手,制止:“你又学老梁往家里捡人了。”

络腮胡隔着桌子讥讽道:“哟,乘风镖局的姑爷带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回去,不怕你们家那夜叉与你不好过?”

座中几人哈哈大笑。

李焉识瞥了一眼,轻捻一根竹筷飞去,擦过络腮胡的脑袋,直钉入柱子里,入木极深。

满座寂静。

他悠悠然斟一杯:“我们家,只有大当家,没有夜叉。”

三押。

“恩公好腕力。”那女子立即放下筷子,满眼崇拜夸道。

梁惊雪不以为意,给她多舀了两勺麻婆豆腐:“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涟儿,恩公唤我涟儿就好了。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他叫李石头,我叫李……石子儿。”

李焉识:……

“多谢石子姐姐搭救。”白涟儿又跪下来连连叩头。

“诶呀你磕什么,地上脏,”她拉白涟儿起来,“罢了罢了,我先带你上去洗澡换衣裳。”

她拉着白涟儿上楼,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他:“全吃完!一根辣椒也不许剩。”

络腮胡捂着嘴窃笑,身侧一同行瘦竹竿端着酒杯走近:“兄弟,你这石子儿妹子漂亮也是真漂亮,性子倒也是真够辣的,愁嫁吧?”

“干你何事?”

走镖讲究个与人为善低调行事,能不生事便不生事,李焉识已经强压着脾气了。

那瘦竹竿又笑道:“不若我委屈委屈,替你李家解决了这个烦恼,做你的妹夫,如何?”

李焉识反绽出笑来,与那人碰了一杯:“不劳。”

那人饮下酒,正要再开口,忽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捂着脖颈,死死瞪大眯缝眼,张大嘴阿巴阿巴了起来。

李焉识悠哉挑着辣椒:“口无遮拦,当心祸从口出。”

那络腮胡急忙上前查看,除了听几句阿巴复阿巴,却也不敢说什么。

“无妨,封言散药效也不过两个时辰罢了。”客栈的角落,忽而传来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白衣人头戴斗笠,正悠然饮酒,正是说话之人。

李焉识早就注意到此人,斗笠遮面,又独坐饮酒,一身江湖气,只怕来者不善。

不过听了两句阿巴阿巴便知李焉识碰杯之时在酒里下了药,更是狠角色。

李焉识不搭话,对店家道:“给那白姑娘单独再开一间房。”

天渐渐黑了下来,梁惊雪才开了房门,对候在门外的李焉识道:“今晚我陪她睡,你自己守着货吧。”

“她说她害怕,”梁惊雪有点儿无奈,“这不是传言有采花贼,给吓着了。”

“那怎么行,押镖的过夜不能分开,更不能离开货半步,你得对货主负责。”

“你得了吧。”

李焉识这话究竟有几分是为了货,她一清二楚,虽然她也不愿分开,可奈何这姑娘实在瑟缩害怕,洗澡换衣裳的时候一个劲儿拉着她,生怕她离开半步。

李焉识望了一眼藏在她身后的白涟儿,正穿着她的衣衫,虽相貌柔婉,眼神中却流过一分江湖气。

他问:“你不怕我家这石子儿是采花贼?”

梁惊雪踢了李焉识一脚:“我不采女的。”

“男的你也别想。”李焉识补充道。

噔噔踏木梯声传来,转角上来一人,李焉识看清后掩在门前,挡住二人,正是那斗笠男,见他略一颔首,露出?丽形容,便进了另一间屋子。

李焉识此时闻到一阵墨香,嗅了嗅,回过头来大惊失色:“你掏这么快?”

梁惊雪一手册子,一手蘸了墨汁的便携毛笔,一脸兴奋跃跃欲试:

“采访了这一个,本月稿子就有了。”

李焉识强行拉住她:“不行!这世道不太平,你这两日离男子远些为好。”

“那怎么行,我这个人从来不拖稿。”

白涟儿也眼含泪水拉着她,更是楚楚可怜:“恩公,我害怕,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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