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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番外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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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双水汪汪的眼睛原是对视,此刻齐齐看向李焉识,满含期盼。

梁惊雪笔墨一递:“兄长,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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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噔。房门打开,斗笠男已然摘了斗笠,见李焉识端一壶酒,佐两道小菜,面带笑意:“在下来赔罪。”

“何罪之有?”那人并不迎他。

李焉识心道:急什么,等会你就知道了。

李焉识依旧笑:“江湖中人,相见便是有缘,特来与兄台畅饮一番。”

斗笠男让开半步。

饮过两杯后,李焉识切入正题:“在下冒犯,敢问兄台自何处来?”

斗笠男自斟自饮,神色淡然:“四海为家。”

他答得含糊,李焉识没法儿交差,只得偷偷在桌底册子上记下:上海。

斗笠男反问道:“李兄呢?听口音似乎不是青州人士吧?”

李焉识自若:“阁下猜错了,我是没有口音的青州人。”

斗笠男手一顿,立时大笑,答了李焉识第二个问题:“那我便是没有姓氏的大周人。”

李焉识偷偷记:周无名。

斗笠男发觉他两只手摆在桌下:“李兄不若大方些,如此可非英雄所为。”

李焉识索性摊了上来,直接拿着笔询问:“生平,说说吧。”

“李兄这是……审犯人?”

李焉识冷哼一声:“到了府衙,自然也用得着。”

那人脸色一变,丢了酒杯便拔剑。

李焉识手腕翻覆,湖笔头一转,墨汁溅在那人脸上,笔尾死死制住他拔剑的右腕。

那人左手探出,李焉识捏着书册一角便拍在那人脸上,拍得他晕头转向。

李焉识扯下帷幔,熟练地将他捆了个严实,边捆边说:“原是打算盘问完你再捆的,你自讨苦吃,倒别怪我。”

那人挣了挣,倒是一脸兴奋:“手法倒是熟练,就是……不够紧。”

李焉识心道真是变态:“说说吧,生平,在做采花贼之前还做过什么?”

那人并不着急回答他,反而是更兴奋地问:“你怎么发现我的?”

李焉识蘸了蘸墨,神色如常:“不止你,那个白涟儿也是,对吧。”

那人没作答,便是默认。

李焉识紧盯着他的容貌,先给他画起了画像:“她说是遭人卖去青楼,那么家境定然不富裕,可双手并无做粗活的老茧,唯有右手留下了常年习武握剑磨下的茧子。”

“又说饿了好些天,我夫人啊点了那一桌子下饭的辣菜,她却没什么胃口。”

“至于你,就更好猜了。白涟儿闯入客栈前,你便一直盯着客栈大门,那么标致个姑娘,她冲进来求助时,整个客栈的男人都在看她,你却盯着我家小石子儿不放,你自然与她是一伙的。”

被捆着的人冷笑两声:“栽在你手上也不算亏。不过兄台这样机警,莫非也是江洋大盗出身?同行何必互戮?”

“别动,”李焉识勾勒着他的眉眼,斥了一声,“我比江洋大盗凶恶得多,是你有眼无珠。”

“你画我画像做什么?”

“留念咯,下个月就会出现在江湖小报上,让全天下的人都记住你的脸,采花贼人人喊打。”

寥寥几笔,神貌全出。

他接着盘问:“老实交代,年龄身高体重三围,生平家境。”

那人只是笑。

“不说?”他放下笔,“别逼我把你剁成碎块丢去杆秤上量。”

斗笠男:“朋友,做个交易吧,我这儿有各式灵丹妙药,你放我走,我给你有病治病,无病更上一层楼。”

李焉识:“敝人已在顶端。”

斗笠男:“我不信,看看。”

李焉识放下纸笔,甩了甩腕子。

他原只打算恫吓,并不想生事,想着制住这个雄的,她那边总不会有什么事了,毕竟天底下也没几个人打得过梁惊雪,她总不至于在这小阴沟里翻船。

楼底下忽然一片喧闹,似乎是有人来了。

李焉识还是给了他一闷拳,打得他吐了两颗牙出来,一张白净的脸顿时上了色,撞在地上连连痛叫不止。

他擦了擦指骨沾上的鲜血,将布随手掷去一边:“你这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又拿着册子走近:“说吧,身高体重三围。”

斗笠男腿蹬着地,朝后缩:“我还有各种道具,包你满意。别打了!总有一款适合你啊啊啊啊!”

李焉识提溜起他的衣襟,一拳又一拳,只打脸。

根本不需要什么道具。

家里都有。

楼底下的谈话声越发清晰,从店家交谈的声音来听,似乎是官兵来此,正在盘问。

依稀可听见什么“有没有一男一女同行的?”“有目击人口供采花贼往这边来的。”“我们要上去盘查盘查。”

然后便是咚咚咚杂乱的上楼声。

李焉识松了手:“正好,省得我还得将你送去府衙,耽误我明日的正事儿。”

-

梁惊雪那头,将床让给了白涟儿,自己睡去软榻上,抱着木盒子,不一会儿便睡沉了。

“姐姐。”白涟儿蜷缩在被子里怯生生地唤她。

“叫我祖宗。”她还沉在大杀四方的梦里,迷迷糊糊地答。

白涟儿掀起被褥,起身穿上布履,悄无声息地靠近,一步,一步。

梁惊雪梦里不过三五招便一战毕。常年行走江湖遭人追杀,故她对鬼鬼祟祟的动静格外敏感,此刻腾地坐起身:“你干嘛!”

白涟儿支支吾吾起来:“姐姐,我……我冷。”

“你冷……”她打了个哈欠,抱着怀里的木盒子要起身披衣裳,“那我下去让店家给你再加床被褥。”

白涟儿拉住了她:“不敢再麻烦姐姐了,我,我就加盖姐姐这一床就行。”

梁惊雪揉揉眼睛,觉得她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你盖了我的,我盖什么?我也冷。”

白涟儿盯着她,道:“床很大,要不一起吧。”

“不行,我睡相不好。”她断然拒绝。

“姐姐嫌弃我~”

她声音弯弯绕绕打着卷儿,像凉凉的流水淌过后脖颈,梁惊雪打了个哆嗦,醒透了:“绝无此意,但一般而言,我只能自己睡。”

她此话绝无虚言。据李焉识反馈,她夜里睡着后能在床上打一整套拳。

“姐姐莫不是嫌弃涟儿在青楼待过……”

“我……”她找不出什么话回她,只能答,“我没有。”

白涟儿含泪涕零:“我知道,姐姐已经待涟儿很好了,涟儿不该要求这么多的,是涟儿自己痴心妄想……”

梁惊雪被烦得没边儿,抱着盒子披着被褥起身:“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两人一人一床被子,梁惊雪面朝着里头,抱着木盒子,睡得有些不习惯。李焉识临走时交代过,看好物镖,别离身,故而她抱得很紧。

白涟儿盯着她垂散长发的后脑勺:“姐姐~,你和那位恩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先把你捏着的嗓子给我打开,”梁惊雪想了想,说也无妨,坦白道,“他啊,他是我夫君。”

白涟儿心里咯噔一下:“我听店家说他是乘风镖局的姑爷,那你就是镖局大当家的梁惊雪了?”

“你听说过我?”

白涟儿听她搭话,立即抛了自己的被窝,钻进她的,兴奋道:“姐姐的英名江湖上谁人不知?绝云派最后一任掌门,武艺高强又嫉恶如仇,多少江湖少女都敬仰姐姐大名。”

她有些飘飘然:“是吗,我都退隐江湖一年多了,还这么有名?”

白涟儿似是替她不争:“姐姐~,你这么好怎么就嫁了李镖师那么个吃软饭的?也太埋没了。”

梁惊雪顿时脸冷了,闭眼睡觉:“小妹妹,茶艺这套对我没用。我和我夫君,什么锅配什么盖,是天生一对儿,你休想撬走他。”

白涟儿愣了一瞬,又像条蛇一般缠过去,娇声娇气:“姐姐,你误会了。”

“闭嘴,回你被窝去,睡觉。否则就给我滚蛋。”

白涟儿又唤她几声,可再说一字也是没人答了,很快梁惊雪便深睡,吐露出均匀的呼吸声。

白涟儿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缓缓伸出修长纤白的手去,探向她的脖颈。

梁惊雪睡梦中一翻身,将白涟儿的手死死压在了身下。

白涟儿捂嘴:啊啊啊啊!!!

梁惊雪呼呼睡着,松了怀里盒子,抱着白涟儿的胳膊不撒手,嘴里叨咕着:“肘子……李焉识……我要吃脆皮烤的……你烤脆点儿……”

“烤好了吗李焉识……我来尝尝。”她张开嘴。

白涟儿顿觉不妙,对着梁惊雪的脸颊吹了吹气。果然,她松开了手臂,挠了挠脸。

“阿嚏!”她一个喷嚏喷在了白涟儿脸上。

刚抽回胳膊的白涟儿:!!!

白涟儿恼羞成怒,一抹脸,拔出藏在袖下的长针,瞄准梁惊雪的穴位。

“李焉识!没熟你也敢喂我!”梁惊雪闭着眼,抬腿猛地一踹。

白涟儿痛叫一声连人带被褥滚在地上,针坠地叮叮两声,滚去一边。

“好冷好冷好冷。”梁惊雪抱着被褥迷迷糊糊坐起了身,手摸着床沿的被角,一把拉上床,用身子压实几个角,自己团紧了,裹成粽子,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怀里抱着盒子,满足地睡了。

地上的白涟儿:?

她拍拍身上的灰,不甘心地爬起身,捂着腰一瘸一拐靠近熟睡的人。

李焉识那头已经盘问上了。

“我像采花贼?”

为首的捕头再次打量李焉识,连连点头:“像极。”

“我和他,我更像采花贼?!”

捕头看看被打成猪头的斗笠男,又看看倨傲抱臂的李焉识,想起玉面郎君的传言,更加笃定。

“不差毫厘。”

店家跟在后头忙解释:“大人,您肯定是搞错了,这是乘风镖局的李镖师啊。”

捕头眼前一亮:“镖局?作完案就能溜走,逃窜工具具备。”

店家辩解:“这李镖师可是有家眷的!”

捕头灵光乍现:“她凶神恶煞十里八乡皆知,他作案动机符合。”

店家:“李镖师他,他不是这种人啊!他今天是跟他妹妹一块送货来的啊。”

“黑白双煞!!完全符合!”捕头惊叹,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撞上喂到嘴边的饭。

李焉识无语:“你看看清楚,我手里这个脚步虚浮,一脸猥琐的才是真采花贼。”

捕头望着被他捆上的斗笠男,一脸惊恐:“作案对象,符合得不能再符合!”

李焉识:……

桌上正摆着梁惊雪的采访册子,风一吹哗啦啦掀翻书页,一张张俊美的面孔似幻灯片跑在众人眼前,还详细记载了各项指标。

店家也瞪大了眼睛看李焉识,结结巴巴:“李,李李……李镖师……你你还有这爱好……”

李焉识扶额咬牙:“这册子不是我的,这是我夫人的。”

捕头狐疑:“这画儿和字迹是谁的?”

“呃……我的。”

“抓的就是你!”

-

梁惊雪那头。

“早就瞧出你不对劲了,大晚上不睡觉鬼动静这么多,吵得我一刻也不得安生,”梁惊雪袖箭划破白涟儿捆来的白绫,将怀里木盒藏在身后,“想劫我的镖,你还嫩点。姐姐闯荡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和泥。”

白涟儿扔了手中两截白绫,妖娆一笑,清丽的脸上一双含情目挑起,声音虚虚实实:“劫镖……姐姐闯荡江湖这么久,没被劫过色吗?”

梁惊雪蹙起眉,心中嘀咕:劫色?从来都是我劫别人的色,碰上同行了?

“家里那位管得严,姐姐年纪大了,早就收手不干那事了。”她摆摆手,似是和同道中人交流。

白涟儿还要开口,忽然外头噔噔地吵吵嚷嚷。似乎是白日里那个络腮胡的声音,正与捕快们交谈。

梁惊雪指着门外,对白涟儿道:“你若罢手,劫镖之事便了了,否则我现在便捆了你。”

白涟儿往她床铺上软软一坐,伸出手臂,含情脉脉。

梁惊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床上一跃而起,与她秦王绕柱式:“你你你你再不走,我真不客气!”

“姐姐~,你看妹妹如何,妹妹爱慕你很久了!今日一见,姐姐比传闻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你你滚蛋啊!”

外头争执的声音越发大了,梁惊雪似乎还隐约听见了李焉识的说话声。

她一手抱着盒子靠近房门侧耳倾听,一手拔剑与白涟儿对峙。

络腮胡正对着捕快指认李焉识,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他和那女的绝对是黑白双煞,我晚上还听见那女的跟他说要采人!那女的还说要大采特采,说采了这一个,一个月都不用采了。”

李焉识指着册子,浑身是嘴也说不清:“那是采访的采,不是不是采花的采!”

络腮胡又斩钉截铁道:“他俩还抱着个盒子神神秘秘的,里面肯定是作案工具。”

“那是我们此行押的物镖。”

“是镖还是作案工具一看便知。”

“不可!”

他的阻拦让在场所有人都更生疑窦。

“既不让看,那便说说你押的什么镖,货主是谁?”捕头发问。

“无可奉告。”

“还说不是采花贼!”捕头手里的镣铐就要拷上。

梁惊雪听着着急,正要开门去理论,后头传来白涟儿幽幽的呼唤。

“姐~姐~”

她正烦闷着,正要让白涟儿闭嘴,一回头便是一阵异香扑面。她反应机敏,抬臂捂住口鼻,右臂虽发软,剑坠地,却射出袖箭,白涟儿应声倒下。

她立刻滚翻,躲开这阵奇香,可屋子密闭,又如何躲得开。

外头仍在争论不休。

捕头也并非全听他人一面之词,乘风镖局也算有头有脸,贸然抓人总归影响恶劣。

他给了李焉识两个选择,要么去取木盒打开看看是否确是物镖,确有押镖其事,要么便去府衙大牢走一遭,审审清楚。

时间,不能耽搁。

木盒,也不能打开。

李焉识如此坚持。

他更不能去府衙。李焉识为官多年,这张脸,满朝说的上品阶的官员几乎都见过,若是被抓,他死遁之事必然暴露。

如此吵嚷着推搡着喋喋不休,再闹下去便要闹大,李焉识急中生智:“若我能证明他是采花贼,是否我的嫌疑便可洗脱?”

在场众人一想,确是如此。

李焉识见捕头与众人皆应下,双臂提溜起那斗笠男倒挂着晃悠,那人在哀嚎中,怀里,袖子里,腰间各叮呤咣啷掉了一地七七八八的鸡零狗碎。

七八个小药瓶,分别用红纸贴了标签,一眼便知功效,很是齐全。

再抖落抖落,又掉出来一堆信物,似是从不同人身上所取,是些个玉佩香囊之类。

还有一些不可说之物。

“正常人谁会带这些个污秽东西在身上。”店家饶是开了多年客栈见多识广,也不由皱眉感叹一句。

李焉识将人丢去一边,拍了拍手嫌晦气。

捕头大显威严,怒斥摔在一边半天爬不起来的斗笠男:“我早就看出来你才是采花贼了。你同伙呢,老实说!”

李焉识道:“他乃是一人来此,未见其同伙。还请带回府衙严加审讯。”

-

夜色里,脚步声混着马蹄声渐渐离远,官兵消失在林间的小径里。

人一走,李焉识便匆匆推开她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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