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162章(2 / 2)
阳光的碎影洒入渌水亭回廊,落在他俩身上,别有“执花散策”之美。【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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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徐乾学不知怎的得了纳兰性德的那一句词:被酒莫惊春睡重。
此刻,他正在“花鸟风月楼”内当着诸多三教九流的宾客的面,夸夸其谈。
“……爱徒容若乃是我大清第一至情之人。他与爱妻卢氏的感情之深,岂是白天恩爱不离、夜晚共寝鸳鸯被可以浅括的?哪怕他只是为这些寻常情境写一句词而不是半阙整篇,也胜过你等凡夫俗子百倍。”
“徐某身为纳兰性德座师,今日抽空前来雅楼,就是为了给众人详细解剖纳兰心事。要是徐某自称是全天下第二了解纳兰性德之人,就没谁敢称第一。”
张纯修坐在一处,冷眼瞧着听着一切。
然后,他打发了场子内的管事过去:“你去问问徐乾学,今儿想在这儿唱哪一出戏?”
场子管事问:“徐大人,今日您是想做什么啊?”
徐乾学抬头挺胸,摆出一副官姿来:“本官正准备拆解纳兰词??”
场子管事给张纯修回了话:“楼主,姓徐的说自己要解读纳兰公子的词作呢!小的看清楚了,他带来的、用大字写在卷轴上展开的,正是纳兰公子的新名句:被酒莫惊春睡重。”
“知道了。”张纯修示意场子管事自寻位置坐下,“那句词最是难解,说实话我也不解,其意义只有纳兰自己能懂。”
“是。小的与张楼主一同??看看那姓徐的玩弄什么坏心眼的话术。”
场子管事坐了下来,忠心道:“届时只要张楼主一声令下,甭管楼主宾客作何反应,小的都立马带了人下去、逐客徐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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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客堂之中,众宾客只听见那徐乾学指着那自写的挂轴,滔滔不绝道:
“好一句:被酒莫惊春睡重。”
“纳兰性德想要表述的意思是:春日美好,他喝了些酒,妻卢氏见他醉后酣睡,便不忍打扰他,任由他神游深深梦境。”
徐乾学说罢,故作姿态地赞叹了两声,又说出另一番冷酷无情的话来:
“徐某听闻,自古以来:情深者不寿,慧极者必上,纳兰性德偏偏是把这两样都占了,竟不知其在昨日的欢愉旧梦之后,来日的长厢厮守是否可期?可惜,可惜啊……酒能使人醉,也能使人愁。”
“徐某为其师,日常对其多有学问督导和心情排遣,却是独独遗漏了教他:不可陷于情、不可深于念、不可执于诺。实在是惭愧、惭愧。”
“所幸今日,有众宾客为我徐乾学作证,纳兰性德的‘至情’和‘伤情’都是与生俱来的,与我这个老师疏于教导无关。”
此时,从西南边的角落里发出了一声响喝:
“徐乾学,好你这个饶舌调唇的小人!纳兰公子心情,岂容你曲解?”
徐乾学和众人朝那边一看,原来是因为“不成不弃,誓死营救好友吴兆骞”之事,名声早已传遍京师的顾贞观。
场子管事应了张纯修的吩咐,走下楼去。
询问顾贞观:“那顾先生以为,这只有一句、没有前言也没有后语的纳兰词句,该做何解啊?”
顾贞观大声道:“总归不是照着徐乾学的胡说来解??”
众人皆是一副看戏的神情。
就等着顾贞观与徐乾学大吵大论,好把氛围炒热,甚至是传入皇宫当中去。
顾贞观天不怕地不怕,开始陈述己见。
“被酒莫惊春睡重。这句??”顾贞观指着挂轴,反驳道,“徐乾学方才所念的:beijiumojingchunshuizhong全是错的,顾某以为,应当是念作:piyoumojingchunshuichong。”
“哈哈哈。”徐乾学大笑,边笑边拉过一名书生来问,“你说是本官念的对?还是他顾贞观念的对?”
那书生谁也得罪不起,就折中而答:“那得问纳兰公子本人啊!”
顾贞观对徐乾学的反应并不理会,只继续道:
“古书有云:‘被’通‘披’,意为披露何表露;‘酒’通‘酉’,意为迁就驯就。纳兰公子体质不宜饮酒,你知我知天下知,何来‘喝酒喝到酣睡’之说啊?”
“严绳孙为顾某之友,其曾在明珠府中小住时日,顾某从其口中听得:‘卢氏夫人在纳兰性德眼中:德胜于才,平日多得多作心情小笺,并非工于诗词。’由此可见,‘披酉睡重’四字皆是纳兰性德想象,并非在现实之中上演,何来‘卢氏不忍叫醒夫君’之说啊?”
在顾贞观连续的“何来”二问中,众宾客议论纷纷。
徐乾学则是沉着脸,没有直面回应一句话,免得自己坐实了“身为纳兰性德的老师,,对学生却毫不了解”的恶名声。
顾贞观又道:
“‘重’之所以念chong而不是zhong,原因在于:纳兰性德想表达的是‘再度因病卧躺’的意思,而非卢氏夫人不忍叫醒‘深度睡下’的他。‘莫惊’二字,乃是做‘莫要惊讶、已习惯’解,表示纳兰性德早已对这样的日常心里有数,绝非卢氏内心:莫要惊醒公子之拘念。“
“因此,按照顾某的理解,‘被酒莫惊春睡重‘的意思,就是:纳兰性德和卢氏,夫妻之间常有披露驯就之语,早已习以为常。卢氏知晓夫君春来三月病多发,所以明晓夫君因何再度歇下。”
场子管事道:“顾先生所言,真是叫我等醍醐灌顶啊!来日顾先生若是跟纳兰公子成为忘年之交,情分之深,怕是我等无法想象的。”
众人纷纷道:“是啊,是啊……”
唯有徐乾学刮鼻冷道:“照本官看,顾贞观才是不知廉耻地曲解纳兰词句之人!”
顾徐二人之间,便又起了一番论战。
直到楼主张纯修看够了也听腻了,走下楼梯出现在他俩面前时,顾徐二人才画上休止符,各自散去。
场子管事跟在张纯修身边,“张楼主,容小的再多嘴问一句,你觉得顾贞观和徐乾学,可是双双都错?”
张纯修走向画室,“改日我问问纳兰,等我拿到了他本人的说法,再与你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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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午后,索额图府邸。
管家匆匆来报:“老爷,夫人,长公子从福建寄来书信!”
索额图摆出“准没有什么好事”的神情来,对佟佳氏道:“夫人,你代本官先看。”
佟佳氏便从管家手里接过信封,拿了剪子剪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件看起来。
看罢,她道:“老爷,阿尔吉善说:郑成功之子郑经,当年就是违背了父亲的本意、在郑成功病逝后欲建立东宁国。当时郑经还放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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