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一别两宽(1 / 2)
舜英支开叶儿,从包袱里取出三封一模一样的信函,封面正中端正地写着“褚舜英谨立放夫书元?亲启”。
她先拿出一个锁好的木盒,递给桑珠说:“试着打开它?”
木盒锁扣的位置有几处凹点,桑珠咬牙切齿按了一阵,纹丝不动,急得直接拿刀去撬、又用石头砸。
“嘭”一声巨响,木盒自爆了,烟尘黑灰扑了桑珠满头满脸。
“这种盒子,他知道怎么打开”,舜英拿出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木盒,放入信笺重新锁好,“若我没猜错,他现在前尘尽忘,但总有一天会想起来,也会知道怎么打开这个盒子。”
她将木盒递给桑珠,郑重道:“他打开这个盒子的时候,我会来到这里,与他办理和离的事。”
桑珠一边擦脸上的黑灰,一边怒道:“传话就传话,给我个空盒子干什么?”
“我只是让你知道,如果强行打开,这几封和离书也会被毁”,舜英平静地帮她擦灰,“你别想替他签,他只属于他自己,这个盒子只能由他亲手打开。”
桑珠忐忑地问:“那你还会……”
“我又没说不管他了”,舜英含笑看向她,“每年梨花盛开之时,我都会如约将琳琅果送到这里。”
桑珠松了口气。
舜英郑重地躬身,对桑珠长长一揖:“多谢姑娘对陛下照拂多年”
顿了顿,她挑眉露出促狭的笑容:“现在,咱们可以谈谈那柄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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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桑珠捧着木盒消失在梨林深处,舜英返身从行李中取出一块方形白色丝缎、一壶酒、两只酒杯。
晃晃悠悠,在树荫下寻了一方平整的大石,铺上一尘不染的白色丝缎,盘膝坐下,提壶斟两杯酒,自饮一杯、递到空荡荡的对桌一杯。
琥珀色的梨花白,滋味醇厚、入喉灼烈,激得她鼻尖酸楚,她缓缓闭上眼,轻声叙说着那份早已倒背如流的和离书。
“臣女褚舜英,自幼失怙失恃,幸得君家收容,免于颠沛流离、风餐露宿,食以珍馐膏梁、衣以锦绣华服、居以碧瓦朱甍、教以圣哲经学。”
景和宫纷飞的梨花下,年幼的元?跑前跑后,因她少吃了几顿奶、晚上少睡了两个时辰,急得连夜延请御医。
“有幸蒙君之器重信赖,伴侍东宫、不离左右,同聆太子三师之诲、共研修身齐家之术。”
兴庆宫的书房,不仅有她带去为他解闷的物件,也有他为功课不济的她标注好的勾画圈点,耐心讲解的日日夜夜。
“君为国出质,臣亦感佩君之高义,不计颠沛动荡、同进同退、生死与共,创飞廉、谋归国、举大计、匡正统。聆君之教诲,受君之导引,始见天地高远、众生万千,初悟治国平天下之道。”
起云楼的铮铮誓言,最初的飞廉七星,灵昌宫变互相托付的后背,三江村闲话史书背后的斑斑血泪,大庆门上万众山呼、众星拱辰。
“臣出身低下,承君之厚爱抬举,使臣苟以微芥之身,荣登殿堂,祀圣祖之宗庙,持六宫之中馈。”
她视他如至高至明之日月,敬而重之、远之,他固执地将她扶上尊位,与他一并钉在王座之上、俯瞰这巍峨河山。虽让她心力交瘁,却也有幸站在更高的角度,重新思考何为家国、何为天下、何为苍生。
“盖闻夫妇之礼,是宿世之因,幽怀合卺之欢,欢念同牢之乐。今已不和,乃是结缡初衷之谬错。君以臣为妻,皆因南园之遗爱、故剑之情深;臣以君为夫,俱由济弱之慈念、扶倾之壮志。失之毫厘,终南辕而北辙。”
成婚之后,她将那抹悸动的红、永远锁在不见光的角落,断情绝爱。把全副身心献与大翊,外辅国政、执掌中馈、开枝散叶,待他敬重、乖顺、温婉、关怀,像君父、像袍泽、像挚友、像亲人,却唯独不像夫婿。
全然不顾他想要的,是那个曾对他毫无保留、与他心有灵犀的阿七。因为给不了,所以只有忘记、只有忽略。
“两自不和,反目生嫌,无秦晋之同欢,有参商之别恨,六亲聚而成怨,九族见而含恨。”
他只想要一个阿七,可她早不是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阿七。他却仍习惯地不去了解她所思所想,性子又内敛端肃,所以他们从不曾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将话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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