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木里(1 / 2)
齐知远来木里其实还有私心。
齐知远没有告诉黎奕,因为他将私心藏得很深,偶尔连自己都会被骗过。
他是羡慕黎奕的。
以往的日子里,陈老三也好,黎明清也罢,黎奕好像生来就花团锦簇,一生向阳。唯独他只能终其一生追着周岑给过他的温暖,在冰冷黑夜里独自一人咀嚼孤寂。
被关在柴房的日子里他会握着笔,在心里虚虚地描出当年太守府的模样,哪怕时过境迁,幼时的记忆却铭肌镂骨。
木里官寨往东百里便是原先的太守府,太守府坐落木里的错落有致的梯田旁,远看有红白的经幡飘动,灰白的砖堆砌成高耸的碉楼,楼间有弯来拐去的青石板小道,属于木里的白虎图腾高高挂起,随风扬猎,木栏栅上镌刻的是他熟烂于心的藏式八宝窗花。
周岑弹奏着扎木聂,和北方飘来的风一起拂过姜水宽大的袖口,艳丽的氆氇衬得女人妖娆肆意,姜水伴着悠婉的琴声在风中翩跹起舞,发带上的松石与珊瑚相撞,就连飘扬的发丝都是上苍对她的祝福。
那时姜水才刚将他接到周家,难得的对他和颜悦色,可他还是习惯在枕头下藏把剪刀,因为周岑也不过才唤他周衔思没几天。
与其说是不安,更不如说是惶恐,如果有朝一日周岑厌倦了姜水,抛弃了他,他又会被姜水送到哪里?
所谓近乡情更怯,不过是明明吹到了熟悉的风,却惊觉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罢了。
想起都兰的话,齐知远竟生出了希冀,如果姜水真的是姜玛的姐姐的话,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世上还有一个亲人?
笔尖抖落在纸上,一个墨团迅速晕开。
*
傍晚。
普琼站在门外徘徊了好一阵,终是决定敲响柴房的门。
出乎意料的,门内人像是早有预料,赶在他敲响之前将门踹开。
身着黑色束袖滚金边的骑装男子倚着门框,嘴里嚼着花生,面色不悦地睨着他。
男人长得高大健壮,比起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斜睨的眼神如大漠中行走的头狼,充满了挑衅。
普琼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面前的男人与其说是徽京城来的文雅官人,不如说是边关驰骋拼杀的武将,这样的人别说是卓玛,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擒得住。
“你……”普琼没想到卓玛竟然要嫁给这样的男人,心中一时堵得慌。
普琼张张嘴,要说的话堵塞在嗓子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长懿。”屋里的人声音温和,“先让普琼土司进来吧。”
黎奕飞了一个花生到自己嘴里,不算客气地往后退了一步:“请。”
普琼二丈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往屋里走去。
桌上蜡烛燃到了尽头,男人背对着普琼,将新的蜡烛安放到烛台上,普琼打量着男子,一身白项银细花纹底长袍,银线绣的莲花暗纹在衣摆处若隐若现,看身形应该就是莫措口中样貌俊美的徽京官人。
光是背影,就已卓尔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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