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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东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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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

夏槐宁与杨奇面对而坐,共赏桌上的残棋,听着窗外雨声淅沥,浇的人心头静谧。

“我有憾。”杨奇看向窗外,神色暗淡,“我枉为太师。我明明有无数个机会让他悬崖勒马。”

夏槐宁知道先生在说先帝??这是杨奇的心病。

“我这一生,过得真是荒诞可笑。”杨奇捶腿,愤恨道,“恶果,都是恶果!”

夏槐宁宽慰道:“先生不必过于自责。”

杨奇长吁短叹:“我如何能不自责?我夙夜难寐,如今太子这幅模样,我死后该如何向先帝交代。”

“八王的确野心勃勃,要是放任不管,迟早会酿成大祸。”夏槐宁剪掉白烛里烧黑的灯芯,“可是先生,如今的圣上,真的能担得起天子之责吗?”

“你……”杨奇神色复杂,“你道心不稳。”

夏槐宁专心研究棋盘,矢口否认:“学生只是为大元的气运担忧。”

杨奇扶着椅背站了起来,目光灼灼:“你不是担忧大元的气运,你是在担心圣上能否完成自己的夙愿!我知你心中偏执,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一己之念将造成多大的灾难!你…自私自利……目光竟然如此狭隘,金銮殿本就血流成河,你不想着匡扶社稷,只想着代替,你是要再添恶果,让史书添上你的骂名吗!”

杨奇怒道:“你枉为臣子!”

夏槐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地跪了下来:“学生知错了!”

杨奇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心中五味杂陈:“我知道你心中难受,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可是啊,和仲,你心中杂念太多。”

“学生只是心中有怨。”夏槐宁头伏在地上,向杨奇保证,“学生日后一定会做个纯臣!”

杨奇看向门外,背身而立:“和仲,你可知何为明君?”

雨声簌簌,将竹帘外的青石打磨得圆滑,溪里的鱼儿跃出水面,用嘴去叼食雨滴,溅出的水打落在岸上,在石板路上画出一串的涟漪。

杨奇又道:“孙太后曾骂圣上不堪重任,可在我心中,他天性纯良。只有心中有仁,才能成为一代明君。我不是好先生,将先帝教成了逃避责任,心思狭隘的模样。”

“你以为我们如今的圣上消极懒散,但你要知道,他如今深陷泥沼,步步维艰啊。”杨奇说,“他缺的不过是一个契机,一个能破釜沉舟的契机。”

夏槐宁抬头,去循着先生的身影,杨奇身骨昭昭,立在门前,如伟岸一般高大:“与虎谋皮,焉有其利?做人做事万万不可饮鸩止渴!我知你心中夙愿,我已上书,荐你任下任太子之师。”

夏槐宁惊呼:“学生不过一介贱奴……”

杨奇不理夏槐宁,自言自语道:“这是我为你铺平的路,去吧,去改变这个世界。”

*

哑奴今日买到了先生想吃的瓠瓜,翠绿的瓜抱在怀里,哑奴心里比捡了金子还高兴。

雪似的折子络绎不绝,宫人每天都抱了几大摞子送到杨府,没出几日就将竹林小屋堆成了山,杨奇别无他法,只能带着哑奴回到旧宅。

杨奇腰有旧疾,干不了活计,哑奴算着先生让他存的俸禄,这几年先生的俸禄一半给了和他死谏的学生亲人,一半送给了乡里的学堂,剩下的甚至不够买个做短事的伙计。

旧宅的草虽然长了三尺多高,但是哑奴的力气大,举着镰刀割了三五天人就能来回走动,廊柱和斗拱梁上的丹红虽然剥落得斑驳,但是哑奴既能编草席又能爬屋顶,只要将草席往上一盖,任凭徽京雨水淅沥,再大的水也浇不透哑奴编的草席。

可惜哑奴挡不了徽京反复阴潮的梅雨天,只能在杨奇卧床时多熬点膏摩,用玉轮替杨奇推腰。

徽京难得晴天,院中木廊上没见着先生晒太阳,反倒是屋里透着一点烛亮,哑奴怕吵着先生,就抱着瓠瓜到井口边清洗。

先生就是在这时出来的。

杨奇怀里抱着本折子,穿着平日里难得穿的红色盘领官袍,胸口绣的白鹤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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