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65章(1 / 2)
宋君谦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其中有周娟的,有马萍的,还有那些被救出后就一直缩在衣服里一言不发的女子的。
他蓦然觉得身上像是压上了一座大山,想要说出口的话有千钧之重,这让他不得不再三斟酌。
林文辛见他愣在了原地,满脸纠结,好似被这个问题为难住了。当即眉毛就是一竖,只觉得刘仁昌这人实在可恶,手中的宝剑跃跃欲试。
宋君谦感受到了她的维护之意,虽然此刻有些不合时宜,可他心里却莫名松快了许多。
他伸出手,轻轻掰开林文辛攥着宝剑的手,手腕一个巧劲就将剑身拔出三寸。寒铁在夜色中反射出白惨惨的光,杀气扑面而来,身旁的人都有些胆战心惊,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很有闲心的用手去试了试剑刃。
“你……”林文辛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宝剑锋利,她生怕割伤了宋君谦的手。
“没事,我心里有数。”见她神色紧张,宋君谦凑近劝慰了两句:“我说过,现在杀了,太便宜他了,莫要让这些畜生的血污了你的剑。”
说完,手腕一松,剑身安然归鞘。他趁着不注意,将大拇指蜷在掌心收了回来,重又看向刘仁昌。
他摩挲了下拇指,一片潮意,稍稍用力还有些刺痛。
林将军的剑还真是快呀。宋君谦有些漫不经心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痛意反而让他神志愈发清明,他终于打好了腹稿: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就会对无辜之人所受的伤害无动于衷,也不知道为何你会觉得女子不值钱、无用。”
他话音一转:“我再怎么身份贵重,终究也是个凡人。是人就会心生恻隐,是人就不会对无辜受害的人不闻不问。我确实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但正因如此我才慎之又慎”说到这儿他朝着刘仁昌笑了笑,“如若不然,依我的脾性,在云鹤道长讲述了前因后果之后,就该直接派兵将你们拖死狗一样拖到面前审问。护卫们手下不知轻重,就是闹出几条人命来也只是寻常,何至于亲自上山探底,听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呢?”
“我不知道你为何轻贱女子,但于我而言,生我养我的母亲是女子;我想要携手一生的伴侣也是女子,她们和我流着一样的血,我从来都是敬之重之的。更何况,大炎律法都没有哪一条明文规定女子生来就要矮我们一头的,我倒不知道你哪来的脸面瞧不上她们。反观你自己,装的人模狗样,实则内里都已经烂透了吧,只怕现在就只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要不是不想污了宝剑,我倒想剖开你的胸膛,给大伙儿仔细瞧瞧,像你这样的畜生是不是早就没了心肝!”
他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些什么寻常的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确,就连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子们也有几个没忍住抬起了头望向他,眼神里忽明忽灭的闪着亮光。
刘仁昌倒是没被唬住,他满不在意的轻笑了一声:“我一辈子没出过府城,像您这样身份的大官倒还真没见到过。单就县城里的富户世绅,他们的做派可和您不一样。”
“不过是县衙里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走到哪儿都是前拥后簇。每日泡在温柔乡、销金窟里,对待平民百姓从来都不正眼相瞧,平日里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一片衣角,保不齐当众就是一顿毒打。女人?什么女人,别说这一群不值钱的货色,就是姿容妩媚的绝色女子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过是供他们泄欲的一个玩意儿罢了。至于府上的仆役,那还是人吗?根本就是用来干活的畜生,就是打死了也不过是几张草席一裹扔到乱葬岗去,改日再花钱买一批就是了。”
刘仁昌越说越激动,语速也有些急促起来。说了这么多终于说到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他猛然挣扎了起来,想要起身,哪怕是被护卫们摁在地上,仍然徒劳地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神色癫狂:“权贵们都是那样的,都是那样的,为什么你不一样,为什么你不一样!你是皇城来的贵人,我们只是困守在山里的普通农民。原本就是不挨着的,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不就是几个不值钱的贱女人,不就是几个没福气的丫头片子,你为什么非要多管闲事!”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该交的税粮我们村子从来没有缺斤少两过,我们没有对不起谁!自己花钱买回来的女人,自己的婆娘,打几下怎么了?就是打死了也不关别人的事!”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甚至露出了几丝癫狂:“宁王爷,我可是读过书的,你唬不了我!当今女人讲究一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们既是嫁到了我们村,我们便是她们的天。我们娶妻不为了下地干活,也不要她们在外面抛头露面,把她们关在家里给我们传宗接代怎么了?您是贵人,自然不知道我们老百姓娶个媳妇多不容易。您以为就我们刘家村这样吗?哈哈,这个世上多的是这样的事!共妻算什么,明码实价把媳妇典当给人家生孩子的都有!我们收一把糙米半碗白面的,人家城里夫妻开的私?可是不少直接用银钱交易的!怎么,收银子的就比我们高贵了?你怎么不去管啊?”
“至少人家不会让饿着肚子接客,不会绑住四肢像牲口一样栓在床上接客,不会一天天困在屋子里连门都不能出,更不会特意让女子怀孕,生下孩子再卖给别人!”宋君谦还没有说话,马萍先没忍住开了腔,“就算我们这些女人命贱,遇到了你们合该认命,可我的孩子呢?”
她眼角带泪,脸上第一次带上了痛苦:“她又做错了什么,才养到四岁就被你们卖了!要是卖去大户人家为奴作婢的也就罢了,就那群人牙子成日里作奸犯科,哪里会和正经人家打交道?你就不怕她也被人家卖到污糟的地方让人家作践吗?”
她闭了闭眼,泪珠终于忍不住滚落了下来:这些年遭受的折磨早就把她逼疯了!她自幼就是个命苦的,早些年被爹娘卖了凑兄弟的读书钱沦落风尘,后来又被卖进这个魔窟……她这一生已经一眼望到了头,再没什么指望了。
可这帮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啊!
她原本也是不愿意为这群畜生怀孕生子的,可那么多人夜夜折磨她,又不喂药……等到自己发觉怀孕了,也想尽一切办法落胎,奈何手脚被缚,又没有外力相助,那个傻孩子就是不愿意重新投胎啊!
后来自己怀孕的事还是被人知道了,凭借肚子里的孩子倒过了一段还算安稳的日子,可等孩子生下来发现是个女孩,那群畜生的脸当即就变了。
那么小的孩子连碗米汤他们都不舍得给,自己被折磨的又几乎没有奶水,完全是靠着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吃食才勉强养活。那样小的孩子,满了一岁还没有个猫儿大,哭起来也跟猫儿似的。
原本有那样的父亲,自己对她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可那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又那般乖巧,眼睛和鼻子完全随了自己,奶声奶气的唤自己娘亲的时候,再是铁石做的心肠也忍不住软化……
可如今看来,她就不该像了自己,与其被人发现五官周正留了一命,还不如登时就死了干净!
小猫儿,她的小猫儿,才长到四岁就被人卖啊!大户人家就算再怎么讲究也不会要那么小的孩子,那群黑了心肝儿的还能把她卖到哪里去?
马萍痛苦的用手揪住自己的衣襟,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正不知在哪儿受苦,她心里就恨就怨!怒火催生了力气,她陡然扑向刘仁昌,去抓去咬。
因为心里太恨了,偏偏手上又没有力气,她到最后索性舍弃了用手,直接用嘴去啃。她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只几口就咬得刘仁昌鲜血淋漓。
“贱人!”刘仁昌实在是痛得很了,嘴里不住的乱骂,他用力挣扎着想要腾出手来,奈何宋君谦冷眼瞧着,只使了一个眼色,护卫们立即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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