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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理寺狱远没有第九监密牢那么幽森阴冷,但牢狱终究还是牢狱,高墙上只开了小小一方窄窗。

小得连一轮圆月都装不下,更装不下夜幕中不时绽开的绚烂,只挤进斜斜一柱寒光。

李惟昭原想着,收押审问庄和初这差事虽是直接传旨交派给他的,但终究没脱开大理寺的地界,无论是寻巧匠想法子开锁链,还是寻合适的郎中,最好还是待到天明与何万川禀报一声,再做妥善安排。

可未曾想到,还没到后半夜,狱吏就匆匆来值房禀报,庄和初似是情形不大好,已咳得见了血。

李惟昭也再顾不得什么妥善不妥善,连夜着人去请了郎中来。

节庆日子的三更半夜,便是大理寺这样的衙门,想临时请个合适的郎中也不算容易,好歹是请了来,那惹起这番兵荒马乱的人却无论如何不肯让摸脉。

李惟昭只当是他不欲让外人见到他腕上那过分骇人的铁镣,定神细想想,毕竟是尚未审定的案子,让无关之人知晓太多细节,也确有不妥,便也未做强迫,只请郎中依着狱中对他身上伤情的记录留下些对症的丹丸膏散。

“庄大人,”郎中一走,李惟昭将那琳琅满目的药一股脑拿到庄和初跟前,“你既深谙医理,这些哪个最合用,你自己挑吧。”

庄和初咳得躺不住,半伏在被褥间,无力地垂着头,看也不看便摇头,哑声轻道:“莫再牵累无辜了……”

牵累无辜?

李惟昭怔然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他若是没有服药而有个什么好歹,最多是伤势太重救治不及,大半罪责都可落在转狱之前的衙门那里。

可若是在这里服了药,再出什么差错,至少这郎中定是罪责难逃的。

李惟昭一绕明白这里头的弯子,适才这一顿子折腾积下的焦灼顿然如焰火炸开了。

“庄大人,你先管管自己的死活吧!本官请来的郎中自有本官担着祸福!你难道要在这么个节庆日子里,让庄府挂满缟素,树倒猢狲散吗?梅重九不知怎的突然失踪,京兆府正满城寻人,你要是以戴罪之身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梅县主一个人怎么收拾这两处烂摊子?”

不知是否是这话说得太多直白,庄和初未及应声又是一阵咳,深重又无力的咳声回荡在狱中四壁间,分外令人心惊。

李惟昭想帮他顺顺背,手刚抬起来,忽想起他那满身的伤,顿然一滞,到底收回手,自袖中摸了一方手绢,塞到这人已无法攥紧的手中。

那令人惊心的咳声响了好一阵,才喘息着缓过来,良久,才见那染了血的唇角慢慢地扬起一个弧度。

“不会的……李少卿放心,我罪业尚未偿尽,今日……当真死不了的。”

这是什么道理,李惟昭不明白,也不敢再逼问了,提心吊胆地一直守到日光接了月光的值,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咳喘才终于见好些。

李惟昭唤了狱吏来照看着,转去值房,准备速速拟个文书分别禀给何万川和宫里,人还没走到值房,又折了回来。

庄和初咳喘方定,通身每一寸肌骨都痛得像被钝刀子狠狠刮过,一时也生不出睡意,只是伏着歇息,便清楚地听见那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好似忽然得了什么撑腰似的,轻快非常。

“庄大人,宫里差人来,说有旨意给你。”那脚步停到他近前道。

这个时候,是该有道旨意来了。

他受着这炼狱般的煎熬,还要强撑住一口气,也是要亲耳听到这道旨意才算真正圆满。

李惟昭见那伏着歇息的人只微微点了下头便再无其他反应,有意沉吟一声,才拖着调缓缓道:“差来的是梅县主。”

果然,话音未落,就见那人顿然一僵,有些吃力地抬起头,将信将疑地朝他望来。

便是李惟昭已尽力照拂,这人被伤病磋磨了一夜,面上冷汗混着血污,黏着凌乱垂散的头发,还有自之前受刑的那衙门里带来的脏污,在昏暗的夜里瞧着还好,被天光一映,又蒙上薄薄一重被这意外的消息掀起的慌乱,愈显得狼狈不堪。

李惟昭看得心头发沉,他特意转回来道这一声,绝不是为看他的笑话,“梅县主带了好些东西来,需得一一检验过才能进,至少一炷香的工夫。庄大人可需要准备些什么?”

庄和初怔愣片刻,才在这突如其来的失算中回过神,领会李惟昭言中之意,勉力撑了撑身,哑声道:“多谢李少卿……我想,你帮我再拖久一点。”

“可以。”

千钟耐心地由着狱中巨细靡遗地一一检验记录罢随身的一应物件,又依着指点在一些手续文书上摁了指印,李惟昭说为免她对文书内容不够清楚,在她摁指印前还一一给她读了上面每一句话,又一句句解释给她。

这些都办妥,已过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李惟昭才亲自引路带她过去。

千钟一路满心惴惴地随着李惟昭往牢狱深处走,越走越僻静,也越走越悬心,直到隔着幽深的过道和一重栅栏牢门,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那颗几乎悬到喉咙口的心才在怔愣间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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