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戏梦(1 / 2)
“秀才,去怎的?”
寒风乍起,飘来无痕。
一句花旦戏腔扯着,似烟似絮,不知何来,散于耳畔。
月影朦胧,人也朦胧。
花台水榭,轻纱四落,裙角般轻盈款摆着。
年轻公子披头散发,穿着中衣,光脚步步落在青石板上,勾了魂儿似的向水榭走去。
细瞧模样寻常,倒有一双俊眼多情,添几分颜色。
那戏腔他听见了,娇俏含笑,像在问他。
他眼全盯着水榭中那看不清的曼妙倩影,只痴笑答:“……见郡主去。”
音一落,见一阵风忽打了纱幔起来,将水榭中的月下人儿尽数显现,真是好个模样,分明天姿国色,瑶台仙女。
平日半分难近的冷清,此刻却春雪初融,朝他笑得温柔妩媚。
“郡主……郡主……让小生同郡主……”
公子越发痴了,快步迎上去。
未至而风歇,纱幔又落了下来。
公子怔然顿步在亭外。
“来。”
一条雪白藕臂拂开轻纱,仿若拨弄清水一般,伸向他。
十指纤细如葱,洁白如雪,独那指尖丹蔻红艳艳,被衬得格外乍眼。
“……和你把领口松,衣带宽,袖梢儿?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饷眠……”
女声轻柔婉转,分明是戏腔,却仍好听得古怪,同他床幔内悄声低语似的勾人。
公子起心动念,欲/火难当,上前猛地撇开帘子。
帘后月光疏漏,影影绰绰间,只见一张白玉罗汉床上懒懒卧着只通体雪白,唯有四爪双耳漆黑的狸奴,正用绿幽幽的眼盯着他。
猫?……
他自小怕猫,结实吓了一跳,却叫不出声,待惊魂稍定,再看去,白玉床上哪还有猫,空荡荡的床被月光一照,竟照出一滩鬼气森森的血迹。
公子慌得后退,一只柔软白皙的手从后搭上了他的肩膀。
“怎么了?”
他转身一见来人,松了口气之余瘫在地上,哭喊着朝后指:“郡主……那……血……”
“血……?”
女子声音珠落玉盘一般清脆。
他抬头望去,那张倾国貌似乎笼着一层烟雾,如真似幻。
“血是你的呀。”女子轻笑,走近了些,伸手捏住他下巴,迫使他仰头去看她。
倒真是怪事,这么近了,仍看不清。
见她又抬起右手,手中竟握着一把匕首,被月光一照,冷幽幽的。
“唉……”她低低叹气,“多好看的眼……真有些像他……”
“郡主……郡主!”公子浑身僵硬发抖,眼泪汩汩而下。
“瞧你,哭什么,眼睛都不好看了。”女子摇摇头,刀尖迫近,“不如将眼珠子摘下来我保管吧,你想要了我再还你。”
“不不……不……啊啊啊啊……”
*
郡主府玄玉轩的侍女被一阵惨叫惊醒,很快院内亮起灯火,脚步声乱了起来。
寝殿正门早已落锁,东配殿的灯还留着。
管事姑姑和宛匆匆过来,从侧门进了。
“郡主睡了吗?”
郡主贴身侍女和星手里还拿着针线,忙出来答:“郡主在院中饮酒,不让人打扰,出了什么事?”
管事姑姑一脸无奈,拂了拂额上的汗:“郡主那位新宠不知发了什么梦魇,大喊大叫,把院里的丫头都吓到了。这样肯定是不能侍奉郡主了,想赶出去,他还不愿意走呢……吵着要见郡主,真是疯了。”
和星将手里针线随手递给身后丫头,有些不以为意地笑道:“前段日子不好好的嘛?郡主腻了他,他还想着法儿的搏郡主笑,闻郡主爱听戏,又自己去学,许是学戏学傻了呢……”
她迟疑:“算了,我进去问一声吧,虽是个不中用的书生,却也不是你我能决断去留的。”
和宛道:“你快去,我在此等你。”
和星穿过长廊跨过月亮门,来到寝殿后/庭院。
还未靠近,便香气扑鼻。
她站定望了眼天,今夜月色晦暗,但廊下悬着十几盏六角琉璃宫灯,与水面一映,天地颠倒,却是流光溢彩,叫人仿佛走入仙宫。
正值秋日,院中植的一棵很大的金桂开了一树繁花,落的满园都是。桂树下是一方圆形青石小桌,桌上一壶酒,两个酒杯,旁边摆放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躺椅,躺椅上懒懒躺着一位姿容卓绝的女子。
桌上,酒中,丝绸般倾泻的乌发与随风微动的裙摆间,桂花像星星一样闪烁。
“就站廊下,免得沾一脚花。”
嘉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仍闭着眼。
和星驻足笑:“原来郡主没醉呢。”
嘉画眉尾微挑,伸手在桌沿上随意推了下,人便随躺椅轻晃着:“……这点酒醉什么?”
和星简明扼要地说了来意。
嘉画缓缓睁眼,睫翼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叫人看不出情绪。
和星也没再说话,只安静等着。
半晌,嘉画懒懒起身,半坐在躺椅上,不加修饰的青丝乱乱落在身前,愈发衬得肤若凝脂,眉眼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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