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戏梦(2 / 2)
她端起面前酒杯,酒已空,只盛了桂花。
目光便从眼前移到另一杯,酒八分满,桂花浮了一层,好像要溢出了。
她拿起酒壶,欲将手中空杯倒满,酒壶却也空了,只好放下空杯,拿起有酒的那杯,端到身前倒没有喝,而是发呆了一会儿。
“沾了桂花香气的酒……我尝一下你的。”
她低声自语,将酒杯凑近唇边抿了口,才摇头笑着,扬手将一杯酒全波了出去。
“走吧,去玄玉轩看看。”
玄玉轩的位置离郡主寝殿后/庭院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临水相对,隔假山相望。
嘉画不急不缓的穿过水上桥廊,时不时停下赏月闻花,一副悠闲模样。
紧随其后的和星与和宛相视一眼,和宛低声道:“看来这位王公子也要失宠了。”
和星说:“早该如此。”
玄玉轩还是喧闹的,动静仿佛越闹越大。
嘉画来的时候,听到那半月前才进府的王书生被一群侍女拦在屋门口,大叫:“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和宛冷喝:“实在无礼,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叫侍卫来,将人捆住!”
“不用。”
嘉画并不生气,反而轻笑了声,走上近前。
那原本有些疯疯癫癫的书生似乎瞬间就冷静了,不再叫喊。
嘉画走进正厅,坐在主位上,温声道:“别拦着,让他走。”
侍女们立即照做,退至门外守候。
街上宵禁,他可无处去。
“郡主……郡主……”王禹跪在地上半走半爬的到了她跟前,有些惊恐抱着她腿,“我不走,我不是要走,我是做了噩梦吓到了,此刻见了郡主才安心。”
他在下位仰着头,那双漂亮的眼便展露无疑,此刻眼眶泛红,倒有些楚楚可怜之感。
嘉画垂眸望他,忽伸手捏住他下颌,另只手虚挡住他下半张脸,单独留出那双眼,轻声说:“别哭,这样不像了,笑一个我看看。”
王禹此刻望着她的眼,浅薄的笑意似秋夜微凉薄雾,不知为何想起梦里那幕,没来由打了个冷颤,硬是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嘉画:“不是这样笑的,重笑。”
他张大眼,努力笑,桃花眼笑起来呈现一个漂亮的弧度,月牙一般儿,忒多情,煞是好看。
嘉画摇头轻叹:“多好看的眼,只会谄媚讨好,可惜了。”
王禹眼中惧意一闪,忙道:“那……那我重笑!”
嘉画松开他,神情淡淡:“明日出府去吧。”
“不,我不走!我不走!”
王禹慌张,“我、我可以学……学秦将军是怎么笑的,我……我还会唱戏……”
他跌跌撞撞爬起来,装模作样地甩着袖子,咿咿呀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付与……”本就没用心,一紧张反倒忘词,立下冷汗打湿了后背。
门外的侍女都撇开了眼,恨不得捂住耳。
嘉画淡笑:“现学的?”
现学的都只会这一句。
王禹见她笑了,一喜:“郡主喜欢吗?”
“不喜欢。”
“……”
王禹待要说些什么,一声猫叫没来由响起,紧接着脚步一道黑影蹿了过去,吓了他一跳。
嘉画挑眉,朝猫伸手:“乌刀,一日没见你,倒跑这来了。”
王禹一瞧,只见这猫通体雪白,唯有四爪双耳与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是黑色,这不正是他梦里出现的那只狸奴吗?
难道梦是真的?
他一抬眼,又见嘉画面色微冷,与梦中实在一样,登时冷汗直流,噗通一声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请郡主不要赶我走……我听说失宠被赶走的都是像什么便留下什么,我读圣贤书,若失去这双眼,不如死了。”
“那便赐死。”
“啊?!……”
“你自己说的。”
“……”王禹崩溃伏地,抖若筛糠。
嘉画轻柔地摸着猫,看也不看他。
“当初谁教你到我这儿来的?说些实话我听听。”
王禹深吸一口气,这下把什么话都说了。
当初他进京赶考,却名落孙山,离京前与友人在酒楼吃饭,偶听友人的友人提了一句,说他的这双眼倒是有些像那位三年前殉国的秦小将军,玩笑说他既落榜,倒不如去郡主府自荐枕席,万一真被郡主入眼,那便是一夜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禹还真动了心思。
有些人读书没几分本事,钻营起奇技淫巧来倒是有天赋。他四下里去打听小将军的事迹爱好,努力模仿,最后冒死去拦了郡主的车队。
半月前他被带入郡主府的那一日,夜京的几个赌坊同时开了盘,赌他能坚持几日。
进府后受到的礼遇让他有些分不清南北,原先的忐忑与小心飘飘然到了九霄云外,过度自信让他托友人将自己得到的全部赏赐与身家全部押到赌坊里,甚至私下里敢与友人豪言,以郡主眼下对自己的柔情,将来自己飞黄腾达做上郡马,指日可待。
但为了讨郡主欢心,他似乎用力过猛了,越用心逢迎,郡主对他的态度反而越淡,直到最近几日干脆都不来玄玉轩,将他彻底晾了。
他有些慌,出府寻友人商量,几人之前在赌坊尝到的甜头让他们押了更大的注,均不敢让他失败,纷纷出谋划策。
友人更是半哄半吓道,据说上一位因手长得有些像秦小将军的男子入府后也是百般受宠,被赶出来时却把双手砍了下来,让那位郡主留做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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