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唇齿生香(2 / 2)
他站在前线,俯首回望身后的山川大河,是嗜血的战神,也是郢都的罪臣。
铁骑之下,血肉模糊,百姓流离失所。边陲百姓死在敌军的乱刀下,烧杀抢掠,所过之处皆为焦土。
翔云列晓阵,杀气赫长虹。(注)
少年人的怒气能让天水倒流,能让日月颠倒,寒光凛凛的长剑下,溅落无数血花,汇聚成波涛奔涌的血河。
没有人帮他,将时间推回少年人痛丧双亲的那一夜。他叩遍全郢都的世家大门,手握重兵却无人出征讨贼。
他们都站在皇帝的那一边,利用外敌之手逼死裴家。
冷血,薄情,视而不见。
裴父一生,只打过一场胜仗,只需要一场胜仗他便足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罪不可赦的威胁。
他想,要是死在战场上就好了,像一抹轻飘飘的烟,被北地凛冽的寒风吹散了,在一望无垠的冻土冰川中永远沉睡。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百姓的哭喊一直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响起,他眼前一片朦胧血色。喉间哽咽着一口淤血,堵得他喘不上气。
还是要活下去啊……
安楚稍稍有些动容,她垂下眼睑,缓缓地将迟疑的目光落到裴承影的脸上,他那双眼同样是充斥着不可言说之痛,在沉寂的寒冷冬夜里燃起一簇小小的火星:“不需要感同身受,我听闻过你在战场上的战绩,能活下去便是英雄。”
裴谦淡然一笑:“有些事,总要人去做。百姓性命如草芥,如蝼蚁。可是这天下,是千万人的天下,我会想办法做得更好。”
“无人能超越五年前的小将军,如今的承影,能为千万人撑起这样的心愿吗?”
裴谦伸出手,眼眸波光潋滟:“你若在我身边,便能看见,我是否能做到。”
靡靡江蓠草,熠熠生河侧。(注)
安楚是真的愿意相信,他此刻的真心。
“你身上的毒呢?”安楚问。
她望着眼前的那双手微微有些出神,那双生着薄茧的左手,食指上的玉戒淡淡地散着温润的光。
“什么?”裴谦微微一怔。
“你连你的身体都保护不好,我怎么相信你?”安楚质疑道。
她这话有心疼的嫌疑,虽说她最不齿这些口头上的柔软示弱,却无可避免地在裴承影面前放下自尊和骄傲。她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对他多了莫须有的关心。
不是因为他尽快好起来,她就能心安理得远走高飞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毒要是解不了,她好像也没办法安心。
莫名其妙的牵挂让安楚的心脏好似被一双无情的手牢牢拽紧。
“顶多不上战场,勉强苟活。”裴谦自知没趣地收回空落落的手心,眉眼处波澜不惊,“我在向你讨名分。”
“可我没考虑过这么多。”她垂眸,笔尖毫毛洇染开一团墨色痕迹。
“那我现在问了,你能在之后的日子里考虑考虑吗?”裴谦抿唇,嘴唇柔软,舌尖抵在下齿有些发酸。
“一定要有名有分么……”在裴谦殷切的目光下,她脑子嗡嗡直响,有些木讷。
“我看你是喝药茶喝迷糊了。”裴谦气结,冷哼一声道。
裴谦第一次感觉身为男人的被动,这位大言不惭的小姑娘居然真没想过给他一个名分。
“不说了,我还有事,国公看完了早些歇息吧。”安楚站起身,将外袍捋顺,腰酸背痛的,伸了个懒腰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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