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暗灯(1 / 2)
贺萦怀在马车前方驾车,而流霜和杨惜一同坐在马车内,车轱辘碾过道路上的碎石,带起一阵颠簸。
流霜垂着头,手指绞着衣袖,明显有些局促不安。一晌后,她抬头望向正斜靠着软垫闭目养神的杨惜,鼓起勇气道:
“谢殿下相救,奴……奴身躯残破,颜容不堪,自觉无颜跟在殿下身边侍候,殿下对奴有大恩,奴不想令殿下蒙羞。”
“殿下可有别的差事缺人做?奴会端茶、擦地、浣衣……奴不怕脏和累,所有最苦最下贱的活计奴都能做。”
杨惜闻言睁开眼,愣了愣,旋即对她温和一笑,“本宫不要你侍候,等待会儿马车驶出平康里,你就自由了。”
杨惜取下腰间的荷包,递给流霜。
“去看看大夫,你的病还有得治。”
“本宫记得你是为心上人守节才吞金的,你是本宫带出来的,醉红楼那边日后定不敢再纠缠你了,放心去找他吧。”
“他……他不要我了。”
流霜怔怔地望着杨惜递来的那枚云纹荷包,笑得勉强。
“我,我刚挂牌那会儿,他是我第一个客人。和他初夜以后,他时常来看我,说一定会为我赎身,娶我为妻。”
“后来……他说家里出了变故,光是来楼中见我就已床头金尽,拿不出钱银为我赎身了,但他不想见我接别的客人,约我同他殉情。”
“他说他会在家中自缢,我向花魁姐姐借了一条金坠子,吞下了。”
“明明说好的,一起走……可是我被妈妈灌水灌活过来的第三天,就从窗户里看见,他进了对面的倚翠院,怀里还揽着别人。”
“我气懵了,冲下楼去质问他,狠狠地掴了他一记巴掌,将他的衣衫都扯破了。”
流霜无意识地挥舞起细瘦的手指,模拟着那天的情形,她咬着牙,冲着那人歇斯底里地拽、扯、撕……泪落如雨,脸上的脂粉汇成一条粉红色的水流。
她听见情郎怀里那个娇媚的姑娘惊呼一声,然后自己的脸突然从右边移到左边,又从左边移到右边??流霜有点发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情郎在将自己的脸来回扇打。
流霜眼前一阵模糊,耳中嗡鸣,两边的面颊在火辣辣地发烫。
情郎甩着手,皱起眉头,嫌弃地啧了一声,“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真是打你都嫌晦气。”
“可我是为了你才吞……吞金的。”
流霜瞪着眼,呆呆地流泪。
“我让你去死你就真的去吗?笑死人了。”
“可你……你不是说真心爱我吗?”
“风月场里的真心你也信?你个做婊子的,天生就是千人骑万人跨的命,也配和我谈真心?”
她被他一把搡倒在地,头磕在青石阶上,粘腻的血水将发丝打湿,紧紧地贴在颈窝上。她眼前发黑,似乎再也听不见声音。
最后,竟是情郎怀里搂着的那姑娘来扶的她。
流霜回过神,双眼通红,木木地绞着手指,已流不出泪了。
“殿……殿下,奴是不是真的痴蠢至极,自作自受?”
“……你只是年纪小,遇人不淑,这不是你的错。”杨惜叹了一口气。
“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没有亲人可依傍,本以为不定哪天就死了,是殿下救了我,恩情有如再生父母。奴想斗胆问问殿下,奴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啊。”
“人这一生,不是只为情爱而活,也不必非要顶天立地、成一番事业,只要好好爱自己,过平凡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看完病,荷包里的钱资应该还有剩余,先寻个安身的住处,做些小营生,日后哪怕是教琴授舞,也可以自食其力。”
“人生每多失意时,但日子是慢慢过的,不着急。你的人生才刚开始,还有大好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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