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樱桃宴（2 / 2）

绵绵春雨，酥润无声，持续下了三日才放彻底放晴。

特为新科进士而设的樱桃宴被耽搁已久，今日终于在曲江池畔开席。姜?有事耽搁，来得晚了，宴席已过半，原本泾渭分明的男女酒席，随着微醺酣意，界限愈渐混溶。

各家的郎君与女郎，彼此立在水榭回廊或春花绿树旁，隔着恰当好处的距离，低声交谈着。怎么会忘了，樱桃宴除了昭示皇恩，也是各大高门豪族榜下捉婿的好机会。

侍女为姜?奉上热食温酒，跪坐在旁，为她细细分切炙烤的羊肉，姜?望向耸立水面的楼台正中，春风得意的新科进士们就聚在楼台里的酒席边闲谈。

最为鹤立鸡群的当属状元郎。

绯罗圆领袍上，光素银带束腰，勾勒一截精瘦腰身，再往上是肩宽背阔，领口露一线白绢中单，给面如冠玉的斯文眉目，无端添上令人浮想联翩的绯色。

沈徵此刻神色清明，未见醉意，右手松松端着一只两指宽的小玉杯，来往敬酒时，将玉杯掩在宽衣大袖后浅酌。

再待对方不留意，宽袖一摆，轻轻拂过凭栏美人靠，让杯中酒液泼出，在池面绿水惊出一波急荡的涟漪。

池畔春风徐徐，无人留意这小小涟漪，除了姜?。

她看得久了，察觉到沈徵即将转过头来时，低头去夹描金浅口盘上的炙羊肉，含了一口肥厚甘味。

有人径直来到她酒案对面，“双双怎么来得这般晚？叫我一番好等。”说话之间，微热的浓重酒气喷在她面前。

双双是姜?小名，原只有亲近的几人知晓，消息不知怎地漏到了徐勋之这里去，开始厚着脸皮这般喊她。

姜?执起案上团扇，扇走酒气。

“徐郎君请吃桃。”银杏将一盘切好的油桃直推到酒案边缘，眼看油桃汁水就要沾到徐勋之的华丽衣袍，他“啧”一声，人也往后坐，距离姜?远了些。

“我与徐郎君未曾约定，何来等不等一说？”姜?声音不高不低，举着团扇半遮面。

徐勋之目光慢悠悠：“我往永春侯府送了那么多礼物，哪样翻出来都够当山盟海誓的约定信物了，双双只管挑。”

一旁听着的银杏张嘴，想要骂他胡说八道。

小娘子还住在永春侯府时，何时收过徐勋之这人的礼，左右不过是金银财宝这等俗物，可是回回都退回去了。

姜?笑笑：“徐郎君也说是送到永春侯府，我半月前就搬了。徐郎君想山盟海誓，不如去寻那收了礼的人？”

她生母乐安长公主已不在世，永春侯府正经掌家的是她生父的续弦郑夫人。礼物如何阴差阳错收了，暂且不去想。

“如此说来，是我殷勤献错了地方，双双才这么不待见我？”徐勋之皮笑肉不笑，吃了一回回软钉子，生了恼意。

姜?自从被永春侯旧部寻回，一直在城郊澜园大肆宴请有才学的文人墨客，上至金石篆刻的大家，下至马良之才的画师，只要得她青眼，便可入府一叙。

更有坊间传闻，俊杰者可当入幕之宾。

与她来往的郎君如过江之鲫，怎么偏偏他不受待见？

徐勋之心中不快，见姜?扇风愈急，鬓边碎发扫过瓷白脸颊，眼角一抹冷艳的胭脂色，在雾纱扇面后若隐若现。

即便是这般时候，也桃色灼灼。

徐勋之念头转了又转，“也罢，寻常女子喜爱的东西，想来双双看不上眼。恰好，近来徐府新得一幅苏老的《溪山早秋图》，双双若有兴趣，不妨来我府上观赏。”

他说完盯着姜?，不出所料看见姜?动作一顿。

那扇面片刻后又摇起，姜?浑不在意，“苏老画作有市无价，坊间赝品居多，《溪山早秋图》更是连见过真迹的人都不多，徐郎君莫要玩笑。”